本报驻日本记者/付颖

　　为梁祝走过中国十几个省，去过十几次梁祝公园，最后工作人员对他免票

　　日本退休教师渡边明次

　　坐在我面前的这个老人，两道花白的浓眉非常引人注目，谈起探访梁祝故事发源地的过程，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他，就是被誉为海外研究梁祝文化第一人的渡边明次先生。

　　梁祝留住“老留学生”

　　2002年，渡边明次从任教30多年的高中退休。正思量如何充实自己今后人生的他，被报纸上的一则广告吸引住了。“那是《朝日新闻》上的一则中国留学的介绍，叫做《北京四年改变你的人生》”。也许是“改变”这个字眼触动了他，刚刚退休的高中世界史教师渡边明次，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留学中国、学习汉语的决定。“我以前曾经多次到过中国，游历过中国很多名胜古迹，对历史悠久的中国有很深的兴趣。”于是，渡边明次来到了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交流学院，在那里度过了四年时光，他的人生真的由此发生了转轨。

　　以60多岁的高龄学一门外语，难度可想而知。“上到三年级，我对自己的汉语都有些想放弃了，但是课本里的一个故事让我第一次想用汉语大声把它朗读出来。”这个吸引渡边的凄美故事就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我开始想一些问题，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究竟发生在哪儿，梁山伯的墓又会在何处？”进入毕业论文选题阶段的渡边决定把梁祝文化作为自己的研究题目。“我针对中国人做了一个问卷调查，发出去500份问卷，收回335份，通过他们的回答，我想知道梁祝故事在中国人心目中的位置。”这份问卷调查的27个问题都是选择题，“你认为梁祝的墓碑在哪里？”“你认为梁山伯与祝英台同窗三年竟不知英台为女这一情节是否合理？”“你认为梁祝故事发生在哪个时代？”“现代人为什么觉得梁祝故事很有魅力？”

　　走遍中国十几个省份

　　在这个问卷调查后，渡边开始了对梁祝故事发源地的实地考察。看到他递过来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里面记载了他对中国十几个梁祝故事发源地的考察情况，从浙江到山东，从河南到四川，渡边的足迹踏遍了十几个省份。“真正有梁山伯墓存在的地方是河南、宁波和宜兴。最后，我认为梁祝故事发生在宁波最符合逻辑，因为从距离上看，宁波和杭州之间步行需两天，而到祝英台的故乡上虞是一天，所以才可能发生梁祝途中相遇一起到杭州就学的故事。”渡边先生于是把宁波作为自己研究的重点，而在那里，他的研究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

　　渡边先生给我看几幅他在宁波梁祝文化公园拍下的壁画，上面是一名头戴官帽的英俊青年，表情坚定，线条粗放，和梁祝故事中的文弱书生大相径庭。这就是渡边先生毕业论文的重要观点——梁山伯故事确有其人。渡边认为，现实中的梁山伯“出生于公元352年，弱冠之年即被推举为县令，之后一心为当地百姓造福，在治理河道时身体力行、鞠躬尽瘁，但是由于年少体弱，积劳成疾，21岁时死于任上，为理想献出了生命。”志趣相同的祝英台认为“应该坚守当初关于理想和爱情的誓言，于是在出嫁时毅然自杀了。”

　　渡边介绍说，“在梁祝文化公园的侧墙上有一块不引人注意的石碑，那是历史上前人写下的关于梁山伯事迹的文字，应该是比较确凿的证据。”“这个发现让我对梁祝故事有了另一种理解，比起单纯的爱情故事，梁山伯作为一名鞠躬尽瘁的青年官员青史留名，意义更加深远，在今天也有现实意义。”

　　渡边专注于对各种历史遗迹和细节的探访，光是梁祝公园就去了10多次，“我每天都去，有时候早晚各去一趟，去的次数多，和工作人员都熟了，最后居然不要我买票。”

　　梁祝考察海外第一人

　　在渡边探访梁祝故事的过程中，他也交了许多中国朋友。其中对他帮助最大的是宁波中国梁祝文化研究会的会长周静书。和周静书的结识，让渡边深入了解了梁祝更多的历史背景，从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而周静书对渡边先生的评价则是，他是全面走访梁祝文化遗存地的日本第一人，也是国外第一人，他翔实的梁祝故事传播地考察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静书认为，虽然渡边在梁祝故事发源地和演变方面的研究结论，在中国不是新的发现，但对于一个外国学者来说，已经是较深入的研究了，其掌握的资料也很丰富。

　　周静书将渡边的毕业论文《寻访中国梁祝故事遗存地及其思考》编入了《梁祝文库》之中，肯定了其国际文化交流上的意义。宁波大学教授张正军博士也是渡边探访梁祝故事中结下的好友，在他们的合作下，《梁祝故事三部曲》（《梁山伯祝英台传说的真实性初探》、小说《梁山伯与祝英台》中日对译本、《梁祝口承传说集》日文版）从2006年到2007年，通过日本桥报社在日本出版发行。其中，第二本是中国女作家赵清阁所著的那个脍炙人口的梁祝爱情故事，第三本是周静书整理的梁祝相关传说及对它们的研究成果。

　　为梁祝花光退休金

　　在梁祝研究之后，渡边明次研究中国古代文化的劲头一发而不可收，研究中国古代四大传说成为他正在进行的又一项宏伟计划。2008年4月，他的《孟姜女口承传说集》问世，那是他探访了11个省1.6万公里后的结晶。跟渡边约采访的时候，他正从案头厚厚的牛郎织女资料中脱身出来。他兴致勃勃地告诉记者，这第三大传说的日文版编写、翻译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我得在学校放假前给他们把初稿发过去，让中方校对。”

　　对于一个退休的老人，进行如此庞大的研究项目，千里跋涉、自费出书，是一个不小的负担。“我把退休时发的退休金全都投进去了，呵呵。现在股票跌得厉害，以后只能慢慢来了。”依靠养老金维持生活的渡边明次，对于自己的研究无怨无悔。那家里人对他的这个“败家”项目怎么看呢？对于记者的疑问，渡边先生乐了，“我老伴看我不上医院，做着自己喜欢的事，生活充实，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今后研究成果的自费出版，对于渡边来说越来越成问题。“这几本书都没有太多销量，《牛郎织女》的出版还得想办法。”尽管如此，谈起自己从事的工作，渡边明次的眼睛还是闪闪发亮。

　　现在，渡边明次成立的“梁祝文化研究所”已有了五六名志同道合者，陪同渡边采访的饭岛志欣先生就是其中一位。他们不定期举行活动，与中国文化人士进行交流。

　　链接:梁山伯要上日本舞台

　　渡边的《梁祝三部曲》催生了一项新的文化活动。原共同新闻社记者古野浩昭在看过渡边翻译的小说《梁祝》后，决定把它改编成日语版话剧，搬上舞台。目前，古野组织的一个剧团正在抓紧排练，准备明年在古都镰仓上演。

　　渡边说，古野先生感兴趣的是浪漫的梁祝爱情故事，他准备和古野商量，在2010年把他考证出的“清官梁山伯”推上舞台。通过舞台和书籍的互动，让更多的日本人了解这个中国著名的故事，不再犯把“梁山伯”与《水浒》中的“梁山泊”搞混的笑话。

　　和渡边一样，古野也是在退休后来到中国学习。当年他在中国绍兴大学留学。其间曾自编、自演了话剧《孔乙己》，还自费置办了长衫、胡子等全套服装道具。巧的是，古野也曾被浪漫的梁祝故事感动，认为它胜过了《罗密欧与朱丽叶》，所以在看到渡边的日文版“梁祝”小说时，二人一见如故。

　　两人甚至有着相似的理想主义精神，古野的话剧《梁祝》由业余班底打造，既无专业的演出公司投资，也没有几位专业演员。他更不愿意让这部话剧散发出一股商业的气息，据说，在这部话剧里，观众将听到被译成日文的中国古曲诗词，以及交响乐《梁祝》的伴奏。（付颖）

　　链接:日本退休教师渡边明次

　　中国四大民间故事之一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有东方“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美誉，不仅在全国各地广泛流传，还远播海外，产生了深远的文化影响。

　　在朝鲜，梁祝故事曾被编入国文课本；在越南，国家剧团曾排演梁祝戏；在印度尼西亚，有马来文、爪哇文、巴厘文、马都拉文等多种版本的梁祝文学作品。

　　小提琴协奏曲《梁祝》是东方音乐的代表作之一。美国冰上芭蕾明星弗莱曾以“化蝶”乐段作表演伴奏；法国名片《花轿泪》则选用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作为结束音乐；日本小提琴演琴家西崎崇子将《梁祝》改写成《蝴蝶爱情曲》。2002年，日本宝塚歌剧团专门从中国购得了《梁祝》协奏曲总谱，为中国观众献上了宝塚版《梁祝》——舞剧《蝶恋》。

　　梁祝以凄美的爱情打动了全世界。2003年初，在宁波举办的梁祝文化研讨会上，联合国教科文组织驻中国总代表青岛泰之先生提出，“梁祝是人类珍贵的文化遗产”。（付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