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林环 实习生 董雅玲

　　很难不关注这个学生团体的活动：创办头两年，开幕式由上海市长致辞，并有中国外交部部长发来贺信；

　　很难不关注这个来自全国的群体：半数学生曾获全国级别奖项，且4年来绝大部分参加学生被国内外知名大学录取。

　　下周一，2010（第五届）哈佛大学中美学生领袖峰会闭幕，300余名顶尖中国高中生与30名美国哈佛大学授课教师，即将结束他们充满挑战和收获的上海之夏。

　　英国诗人吉普林说过：“东方就是东方，当然，西方就是西方，两者永不相遇。”但是，一个世纪后的今天，两者相遇了。更重要的是，这并非两者中择其一的相遇，而是两者创造性的结合，是炽热的思维碰撞与跨文化交流后的真正相遇。

　　而这样的相遇，就发生在“不可思议的一代”……

　　“被学生们的优秀所震撼”

　　“他们敏于思考，刻苦用功，对许多事物都充满兴趣，也许他们还有些害羞不敢开口，但我已经为他们感到不可思议。”

　　——授课教师、哈佛大学二年级学生加文，1991年生。

　　上海金山中学的一间教室内，头顶的4盏风扇 “吱呀吱呀”地转着，黑板一角写着 Schopenhauer、The Republic、Eightfold Path，翻译成中文是叔本华、《理想国》和八正道——伦理学、哲学和佛学在这个小小的课堂上交汇。授课者是20岁的美国人贾斯汀，围坐听课的则是14名中国高中生。

　　教室不大，学生不多，贾斯汀的声音大得简直 “震耳欲聋”。这名来自世界一流学府的二年级学生，昨日的授课课程为欧亚道德伦理学，这也是他上学期在哈佛大学选修的一门课程。贾斯汀说，他的授课框架完全参照哈佛课程，只是内容做了压缩。

　　像这样的“超小型课堂课题教学”，是哈佛大学中美学生领袖峰会5年来的常规活动之一。来自哈佛的明星本科生，引领中国高中生们接触一种全新的学习方式。今年的27门课程分别从属于4大核心主题：经济与发展、历史与社会科学、科学与技术、人文学科。学生根据兴趣爱好自由“点菜”，因此每人都有一张专属自己的课程表，而每一个课题小组参与学生都严格控制在15人以内，以确保课堂进程的高效。

　　“我被学生们的优秀所震撼。他们懂得发问，并且经过思考能提出很有深度的问题。他们拥有创新的思维。”贾斯汀说，“他们和与我一起上这门课的哈佛大学法学院的学生一样出色。”

　　“90后”，其实是峰会学生与老师的共同标签。出生和成长于中国经济高速发展、思想文化多元化时代的中国高中生们，在与同为“90后”的美国授课老师的交流中，他们所展示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不仅没有让美国的同龄人产生隔阂感，甚至给拔尖的哈佛学子以不小震撼。

　　教国际事务的哈佛学生加文牢记一个细节：当学生们被要求分为两组做“模拟危机”会议时，他们极有效率地各自分工并自然产生领导者，“这让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比美国一些同龄人更为优秀。”而用哈佛大学中美国际交流协作机构主席叶悠然的话来说——“与峰会中国学生的接触，让我对中国的‘90后’刮目相看。学生们的兴趣之广泛，能力和素质的多样性之强，可以和哈佛大学所希望的学生群体相比拟。”

　　“体验了许多从未体验”

　　“活动本身不给予什么，而是从中寻找什么。对我们大多数参与学生来说，最重要的是体验。”

　　——石家庄外国语学校学生姚翔，1991年生。

　　当然，这些优秀的中国高中生，都是堪称“万里挑一”的。

　　哈佛大学中美学生领袖峰会采取的是与哈佛大学本科招生相同的录取机制：学生通过网上自主申请程序，完成从注册报名到提交材料的各项流程，除了提交个人信息、获奖记录、课外活动及社会公益活动情况外，还必须完成两篇中英文命题短文。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次哈佛大学的“预选”。

　　自2006年创办以来，本届峰会的申请者达到了史无前例的4000多人，来自全国500多所高中以及20多所海外中学。最终360人历经3个月的5轮筛选后获选，其中180人曾获国家级及以上级别的奖项。

　　用西安市铁一中学生王成阳的话来说，这就是 “强人集合”。这位参演过电影《男生贾里新传》的15岁男孩，曾获国际艾美奖最佳男演员提名奖、中国华表奖优秀少儿演员提名奖、全国中小学艺术展演表演类一等奖等诸多奖项，在一般的学校里都算是个“另类人物”，而在峰会学生中，他觉得自己平常得很，“而且体验了许多从未体验过的东西”。

　　峰会日程表也几乎是哈佛学生生活的复制版。每日嘉宾讲座，邀请中美政界、商界、学术界、文艺界等领袖人士演讲；专项写作课程，是哈佛历史最悠久的传统之一，关注的不是答案对错，而是论证策略；课外活动，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聚会，让学生选择最合适的活动小组，展示文体天赋、结识一生朋友。今年峰会还带300多名学生，分小队走进世博30余个场馆。

　　以昨天的课程表为例：7点半早餐，8点半各自上研讨课或课堂课题教学，10点半集体听嘉宾讲座，12点午饭，中午1点世博讨论，下午2点研讨课或课堂课题教学，3点半课外活动，5点半晚餐，7点上专项写作课程，8点活动，10点与教师边吃点心边开睡前会议。也就是说，晚上10点半后一日活动才结束。即便如此，仍有不少学生激情四溢地做功课至深夜2点。“朦胧的双眼，酸痛的腿，不断的哈欠和犯晕的脑袋，奇怪的是为什么我仍然这么兴奋地期待明天的活动。”一位学员在峰会的留言簿上这样写道。

　　“核心是产生‘化学反应’”

　　“令人印象深刻的教师团队、开明的教学方法、创新的课程，这些都只是峰会的外衣。我想，核心的是让学生之间、学生与老师之间产生‘化学反应’，让峰会成为一个很快乐很美好的夏令营。”——哈佛大学中美学生领袖峰会创始人之一汤玫捷，1985年生。

　　一届11天的峰会，究竟能让学生们获得什么？

　　2005年秋，原上海复旦附中女生汤玫捷考入哈佛。2006年，她与另3名哈佛学子共同萌发一个主意：把西方教育的优点带回中国。半年艰辛筹办后，一个由学生举办、面向学生的交流夏令营——“哈佛大学中美学生领袖峰会”诞生，旨在发掘并培养学生的领袖才能、学术气质、公民意识和创业精神，是哈佛大学中美国际交流协作机构在亚洲举行最大的夏季项目。

　　有个细节值得注意：峰会的英文简称读作H－silk，取“丝绸之路”之意，其所承载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之任不言自明。

　　这样的文化交流，当然不仅仅是让中国学生接触西方文化。对中国抱有浓厚兴趣的加文说，通过此次峰会，他对中国青年的印象迅速超越了原有想法。

　　这样的文化交流，当然也不仅仅是让东西方文化交流碰撞——陶建辰、李韵、顾江涛、陈毓、郑文豪，是峰会的老成员，也是本届峰会的志愿工作者，在他们看来，很多美好的事，因为这次活动而诞生。陶建辰说，他结识了许多在日常生活中罕见的，只追求理想不顾及物质的美国好友；李韵说，她找到了一种并不需要取长补短，而是能把自己的长处发挥到极致的归属感；郑文豪说，他挣脱了戴着镣铐跳舞的束缚，从此许多想做不敢做的事情都敢做了……

　　在本周三的世博园活动中，学生们突发奇想，默契地在台北案例馆前集体自唱自跳，而后迅速离开，在保安诧异的眼光中玩起了“快闪”（是一种彰显年轻飞扬的行为艺术，指一批人在指定时间、指定地点快速聚集共同完成一套动作然后快速离开）；在每年结束的游戏环节中，学生们通常每人做一件指定的小作品而后汇集，比如每人涂画指定颜色的一块板，最后在硕大的体育场拼成峰会的英文简称，体会“集沙成塔”的团体力量，与彼此之间的紧密联系……

　　诚如汤玫捷所说：“核心是产生‘化学反应’。”

　　手记

　　“首领”意识与“开放的教育”

　　参观世博德国馆“动力之源”时，有个男生专门请教德方讲解员，是否可以席地而坐？

　　——是不是远没有通常认为的“90后”的任性刁蛮？

　　欣赏罗马尼亚馆歌舞表演时，300多名学生和着音乐集体鼓掌，演出结束时齐声高喊“谢谢”。

　　——是不是远没有通常认为的“90后”的自我不羁？

　　在每个时代，当时的新一代似乎都注定受到特别的关注。曾经，“80后”被称为“新人类”，“90后”被称为“新新人类”，更有人不无忧虑地评价是“迷失的一代”，甚至是“垮掉的一代”。然而，每一代都有其特有的叛逆，也有其特有的能力与内涵。1990年后的中国，社会经济都出现新气象、新特征，在这个大环境中成长起来的“90后”，如果你真正走近他们、了解他们，或许会发现：他们比想象中传统，没想象中叛逆。

　　哈佛大学中美学生领袖峰会就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观察视角，让我们走近这样一群“90后”。这一批优中选优的佼佼者，还给了我们一个新的感觉，那就是他们身上普遍表现出来的，并与世界一流学府教育理念相互对接的一种新的气象。

　　在几天的活动中，这些“峰会”的“领袖”们表现出了相当的“首领”意识：独立性、开创性、敢为人先、勇于登顶，而又有着比过去更进一步的开放性、包容性、与世界文明的对接性。这是新时代的产物。在他们身上，透着一种已经可以看得见的新的活力。

　　“峰会”还给出一个启发——史上最年轻的美国“耶鲁世界学者”芮成钢在《30而励》一书中写到：“开放的教育给我们的不是答案，而是寻找答案的方法。在耶鲁一年中学到的正视自己、正视世界的方法，我将一生受用。”哈佛学生加文也说：其实，在授课过程中，他像哈佛教师一样，所做的只是抛出问题，而后稍作引导，引发思考。看来，无论是“垮掉的一代”，还是“不可思议的一代”，或许也是社会及其教育可以选择造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