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野秋

　　《山楂树之恋》终于揭开面纱，据说该片是张艺谋从商业片重返文艺片的回归之作。带着无数次失望之后残存的希望，我还是再一次走进影院。

　　《山楂树之恋》，在先前铺天盖地的宣传中，什么“催泪弹”、“史上最干净的爱情”等等说法，我都没当真，因为现在有点钱的投资商都会炒作概念，何况这部片子的老板除了有钱还有经验。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

　　100分钟过去，我和全场观众一道起立离场，一媒体朋友问我感觉如何，我说没感觉。我问对方印象好坏，答曰不好不坏。我估计其他观众的感受应该差不多，根据是他们都照常嘻嘻哈哈地退场，可一分钟前银幕上还是“泪飞顿作倾盆雨”的大悲剧结局。

　　我相信老谋子努力过了，因为他至少没有让我们像看《三枪》那样欲哭无泪。他也许真的想回归从前，但回去就那么容易吗？

　　凡是带 “之恋” 标签的电影，都是讲述 “纯爱” 的，张艺谋讲《山楂树之恋》，自然也走清纯之路，甚至还想走“史上最干净” 之路，但问题在于，刻意想 “最干净” ，到头来也就最没劲了。小说中的静秋和老三，正处在青春期，有过很多对于爱情甚至性欲的向往与挣扎，但那个扭曲而封闭的时代压抑着他们正常的青春萌动。但他们依然有过拥抱、接吻，也有过脱了衣服的肌肤相处，只是他们在禁欲主义阴影的威慑下，让本该美好的男女之爱成为无性之恋。看完小说，你能体会出那个时代的伪善，痛恨对于人性的蔑视。

　　但电影中的静秋和老三，哪怕同居一室，也不会接吻，仅有的一次躺在床上也都和衣而卧，保持着柏拉图和柳下惠的最高境界。他们不但是“史上最干净的爱情”，而且干净到“没有爱情”，完全是“革命友谊”。他们在一起自始至终都让我们纳闷，是什么吸引对方？男才吗？电影里老三身上一丝不见；女貌吗？静秋肿着眼睛嘟着厚嘴，也看不到。甚至我们没有看到一场两人在一起真正的交谈和交流，连过河牵手也是隔着一段树枝，有点像诗经时代的男女授受不亲。老谋子自始至终地营造着这种 “干净的爱情” ，试图让当今时代的人们去感叹：这样的爱情太难得了。 但对此，王蒙倒是说过一句：“ 希望不再有这种爱情”。

　　张艺谋刻意经营的爱情，本身是虚假的，假到那个时代过来的人不认，这个时代的人不解。原作者艾米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小说中静秋和老三有三次接吻的细节，而且每次都有不同的情境，每次都应该在电影中得到演绎，因为这是剧情发展的主要线索。不知她在看了这个“洁本”的“山楂树” 之后有何感想？

　　山楂可以青涩，爱情也可以青涩，但电影最好不要青涩。青涩的电影只能是伪电影。

　　想起三十年前的另一部电影《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同样是文革时期，而且是更偏远荒蛮的农村，两个青年人都会因相爱而发生关系，最后都为了追求真爱付出了生命，那部片子没有给那个时代披一件 “干净” 的外衣，但它的艺术高度和美学价值又岂是张艺谋能望其项背？张艺谋正是用平庸阉割了爱情。

　　实事求是地说，这部片子的唯一亮点是片尾，常石磊唱的那首《山楂树》倒确实沁人心脾，透着一份清亮。可惜那是一首苏联歌曲，词曲都跟张艺谋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