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检察院发生爆炸案，而此前分管反贪的副检察长张立言突然向市委提出辞职，老检察长吕子风托病住进医院，紧接着国光厂国资流失案浮出水面，高阳县苗木受贿案引发农民大规模上访……内外交困中，新任检察长杨天翔带领张立言、晏秋、周海波等检察官冲破重重阻力，与腐败分子作殊死斗争。

　　■在这座几乎被岁月掩埋的石碑前，杨天翔以一种超越虔诚的庄严，弯腰鞠躬，一直弯到不能再弯。

　　三

　　耿支书讲起耿顺开的创业史:“没钱吧，卖掉家中的两头架子猪，从乡信用社贷点款，再在乡里乡亲处筹措一点，勉强凑齐;请不起地勘设计，就自己选址，按照村中老辈人的指点，挎一壶冷水，拎两块干馍，带上老黄狗整天在山里转悠。一天早晨起来，老黄狗忽然不见了，天擦黑的时候才回来，一见到他就汪汪直叫，咬着裤腿死活往外拉，出了村口，老黄狗撒了腿地跑，趟过花石溪，穿过青冈林，翻过风包梁，在腰子岭的一块断崖前停下不走，凑拢一看，哭笑不得，只当是什么，原来是老黄狗拉的一泡狗屎，他拧着狗尾巴就要往回走，谁知老黄狗竟赖着不走，四只狗蹄子不停地在原地翻刨，这一刨不打紧，他的眼睛都直了，狗蹄刨开的地方，竟出现‘露头层’。消息像风一样地传遍了全村，村里人比过年还热闹，赶着请来风水先生，就近看了一个黄道吉日，提上两只土鸡，打上十斤包谷酒，上山敬祭山神，2000响的鞭炮噼里啪啦一口气放完，花石煤矿也就开工了，这是佛手村人的第一口矿啊，连名字都是大伙儿取的，说是佛手村有了一道花石湾，一条花石溪，该再有一个花石矿。”

　　“听人说，花石矿是个金坑子，是吗?”这时晏秋插了一句。

　　“坑子是个金坑子，花石矿的矿层厚，矿质好，在当时是数一数二的矿坑。”耿支书重重地叹了口气，“山里人到底世面见得少，又没门路，没后台，办矿投入大、压力大、风险更大，胆子也小，就怕哪天发不起工资或是出个事故，丢条人命什么的，对不起大伙，所以耿顺开才打算把矿顶出去，图个稳妥。谁承想发生了后来的事，连命也搭上了。”

　　不知不觉间已走在通向主峰的山路上，人工的痕迹逐渐减少，一草一木都显现天然。在一个转角处，矗立着一座墓碑，墓碑不高，已经很旧了，也许风雨的侵蚀，也许人为的碰损，碑沿有些缺口，杨天翔就近扯了一把山芦苇，扎成一只笤帚，轻轻拂去碑上的尘土，晏秋从提包里取出一方湿巾，蹲下身一点点仔细地擦拭着。不一会儿，“坨坨峰战役纪念碑”几个红漆石刻大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跳了出来，碑身两面，不著碑文，却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字迹模糊，但还依稀可辨。

　　耿支书告诉杨天翔当年红四方面军北上，曾途经聚风山区，为掩护大部队撤退，以一个营的兵力与国民党的一个兵团发生激战，全营战士无一生还，这些都是阵亡将士的名字。杨天翔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摩挲着这一个个名字。有多少人知道，这里曾是当年红军激战的主战场，曾发生过一场血与火的纠缠与厮杀。可今天，在纪念碑前，后人们为它献上的又是些什么?

　　在这座几乎被岁月掩埋的石碑前，

　　杨天翔以一种超越虔诚的庄严，弯腰鞠躬，一直弯到不能再弯，张立言与晏秋也跟着一起三鞠躬——临走时，晏秋将采来的一束山花敬献碑前。

　　下山的时候，不再有人说话，都各自默默地赶路。

　　到了耿顺开的家里，只见门大开着，支书扯起嗓子喊了几声，院子没有回应，李月娥和女儿凤蓉不在家中，老黄狗也不见踪影。杨天翔说那就等一等吧，门开着估计母女不会走远。支书进屋去搬出两条凳子，让杨天翔他们别着急，坐着等，自己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拿出烟袋锅，卷撮叶子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抽着抽着他一拍大腿，腾地一下站起来:“跟我走，”接着又自责般地喃喃自语，“怎么就没想到呢?”

　　耿支书带去的地方，是耿顺开家的坟地。原来这天是耿顺开的“头七”，按照山里的习俗，死去的亡人在死后的第一个七天，要回家一趟，家里的亲人要去坟前迎接。

　　耿顺开家的坟地就在一处菜花地边，午后的阳光透过竹林斜照在一字排开的三堆土坟上，隔着一地金黄的油菜花，前方是潺潺流动的花石溪。杨天翔远远看见，李月娥和女儿凤蓉，正蹲在坟前，一张一张地烧着纸钱，老黄狗一动不动地趴在身边。

　　不用说便知道这是耿顺开的衣冠冢，杨天翔的心在隐隐作痛，他有意放慢脚步，不想惊扰这一家人。老黄狗嗅出了陌生人的味道，猛地起身掉过头来，冲着来人汪汪大叫，只有耿凤蓉回头木然地看了他们一眼，又很快转过身去。

　　耿支书呵斥了两声，老黄狗不再叫了，但却警觉地竖起耳朵，血红的眼睛睁得老大，摆出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