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刮起的中国足坛反腐风暴，最近又掀起波澜，司法利剑再次指向足球圈内的贪腐蛀虫。“风物长宜放眼量”，反腐的暴风骤雨过后，只有坚持足球市场化改革、健全监管法律机制，才能根治足坛肌体上的沉疴痼疾。在足球监管方面，世界足球强国都拥有着相当成熟的制度经验，可资借鉴

　　张勇

　　看到那些曾经的“足球达人”如今纷纷落马，人们不禁要问：为何中国足球“假赌黑”连年泛滥、积重难返与邻国日本相比，国内职业足球联赛搞了十八年了，“差距咋就这么大”呢显然，凭借刑事司法强力介入，可以在短期内祛恶除秽，但“徒法不足以自行”，抓再大的鱼也不能一瞬间就清除池中污泥。

　　足球市场离不开监管

　　足球问题，不是“球迷进场看球”那么简单，在经济学家看来，它是一个影响社会大众、潜在着市场失灵和公平的公共服务问题。足球场上的猫腻、场下的黑幕交易，对公众来说都难以辨其雌雄，因此，必须有监管者介入足球市场的游戏规则，规范和约束各方利益主体的“逐利”行为。1992年以来，中国在进行足球市场化改革的同时，监管体制却没有相伴而生，足球产业长期处于不受监管的“自主经营”状态，倒是显得过度“市场化”了。而中国足坛之所以乱象丛生，从改革的排头兵变成贪腐的重灾区，其根源就在于监管制度存在巨大的漏洞。

　　在真正市场化的环境里，担当监管者角色的足协只能是具有民间性质的俱乐部“行会”机构，而在我国，足协是一个履行着行政管理职能、缺乏独立性的半官方机构，一套人马，却有着“足球运动管理中心”与“中国足协”两块牌子，在足球市场中既做“裁判”又做“运动员”；既充当监管者，又与被监管者一起参与商业利益分配。这样，中国足球的一边是监管乏范的过度“市场化”，另一边是行政权力高度干预，中间灰色地带就难免产生权力寻租和滋生贪婪腐败，成为足坛“假赌黑”泛滥、足球市场衰退、竞技水平低下的源头。

　　成功足球有监管的一半

　　在足球监管方面，世界足球强国都拥有着相当成熟的制度经验，可供我国充分借鉴。在英国，“百年老店”英格兰足总拥有会员俱乐部三百多个，地方和地区足协俱乐部多达4.2万个，它们基本上都独立进行商业化运作，完全遵循市场规则，商业利益关系十分清楚。在完善的管理机制和有效的监督体制之下，可供寻租和腐败的空间很小，违规成本和风险却很大。虽然赌球之风盛行，但谁要想操纵比赛是很难的。就裁判员而言，英国足总制定了完整的行业准入和退出机制，裁判在球场上威风八面，但在场下受到的约束和监管极为严厉。同时，职业比赛裁判委员会是管理职业联赛裁判的一个独立机构，裁判员和足总之间并无经济利益上的联系，这就保证了联赛市场化运作的条件。另外，英足总也不插手俱乐部的经营和管理活动，日常主要职能是制订和监督执行足球运动的标准和规则、仲裁和协调出现的问题。

　　在意大利，享誉全球的意甲联赛是由该国职业足球联盟管理的，后者是一个代表足球俱乐部利益的独立自主的行业协会，由既懂足球规律又懂得经营之道的企业家和专家学者组成，他们完全按照足球市场规律和足球特点进行经营运作。意大利还专门颁布了足球法，尤其注重对足球的监管，包括对足球比赛各个环节的规范制约，对赛场外俱乐部的财政收支、相关工作人员的行为都在其监督范围之内，意大利的足球法每年都要修改一次，从而为意甲联赛的健康运转提供了法律制度保障。

　　在德国，足球监管的执法部门是独立于足协的，而且司法机关也会进行强力干预。按照民事法律，如果裁判吹黑哨，其行为就被视为违反了与足协签订的合同，并损害了第三方球队的利益，足协和被损害的俱乐部有权对该裁判提出民事诉讼，要求其进行相应的赔偿。如果是情节严重的假球、裁判受贿操纵比赛的犯罪行为，司法机关就会动用刑罚处罚，最重可判十年有期徒刑，并取消其裁判资格。所以，裁判行贿在德国是成本极高的“买卖”，很少有裁判敢以身试法，而高额出场费也使他们不愿铤而走险。

　　在邻国日本，自开展职业联赛十余年来，足球产业蒸蒸日上，竞技水平进步显著，其成功秘诀就在于建立了完善的足球管理和监管体系。日本在足球管理方面采取“分权制”，政府不直接参与，而主要由足协领导，采取“民办官助”和依靠民间社团、各联盟、学校、企业公司等社会力量进行经营管理，这使得日本足协有较大的自主性，其在足球职业化变革中发挥了巨大的能动性。日本足球职业联盟和足协共同管理联赛日常事务，俱乐部的整体利益得到了充分保障，足协则积极发挥协调作用，形成了良性的监管机制。

　　足协应有所为有所不为

　　国外足球发展的成功经验表明，在理想的足球监管体制中，监管者应具有较强的独立性，其决策应该是公平、公正、公开的，监管职能与商业职能相互分离，监管机构是专业化管理并且是可以问责的。我国可通过完善体育法或出台足球法的途径，完善足球监管体系，重新调整足协的职能定位，使其依法合理行使监管职责，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

　　首先，要使足协成为一个真正意义的监管者，必须将其独立于被监管者、主管机构，成为真正的社会团体法人。同时，将足协的商业职能剥离给职业足球联盟，以确保监管职能的纯洁性，不为商业利益左右。其次，通过制度设计使足协能够公平、公开、公正地行使监管职责。尤其是监管执法要“明明白白”，做到程序完备、过程透明、结果公开，以维护足协的公信力，重塑监管者的公正形象。其三，强化专业化监管，建设一支包括足球专家、经济学家、律师、会计师、财务分析师等组成的专家队伍，提高监管能力，克服监管者和被监管者的“信息不对称”。其四，完善监管协调机制，不过分强调服从和运用强权，让监管各方都能够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有这样足协才能发挥利益协调与约束的作用，共同维护足球竞技和市场规则。其五，建立监管合作机制，足球监管不能单靠足协的努力，也需要俱乐部的配合、社会舆论的监督以及法院的及时介入。最后，还要完善对足协的问责机制，定期公开考核，对足协这个监管者进行“监管”，以保证足协不滥用权力。

　　(作者系华东政法大学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