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伟智

　　为了海派清口公益专项基金突破4000万元，却遭指责“作秀”一事，周立波心里颇不平衡。借着倡议“裸捐”的企业家陈光标也被议论 “太高调”，他发话了：“说他不好的人，你自己做来看。就这么简单！ ”

　　是啊，问题够简单，好些朋友就是爱缠。远的不说，就近举例，社区里有开快餐店致富的，赞助穷学生累计不下三十万元，可周围揶揄其“作秀”乃至“伪善”的都有，盖在讨嫌他每回捐助仪式上不忘宣扬一番“企业形象”外加“拳头产品”也。人家也许有点作秀，毕竟没有作伪。 “伪”者，假也。光说不做，是作伪。许愿多，落实少，言语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也涉嫌作伪。可他们呢，桩桩件件不都落实了嘛。

　　不看事情结果，老是琢磨动机，这种评价方式令人摇头。林清玄的寓言《向河水投食》，写一鞋匠为救济鱼群和河流下游缺食的民众，屡做大饼投放，且不忘每次给包饼的盒子签上“鞋匠侯森”。就有读者批评：做好事生怕人家不知道，其实图的是好心好报，仍存私心。——哎呀呀，管他图什么，他那喷香的大饼毕竟解了鱼和人之饥，还不够好？

　　世上无所谓“纯而又纯”。不是有叫“纯金”的？可惜，哪怕什么99金，还是有杂质存焉。确实，不少人于行善中挟有这样那样的欲念，也许在今世为善、来生回报，也许在树立形象、光宗耀祖，甚或兼有吸引关注、裨益销售之意。所有这些单从主观道德角度看，比起为善纯然旨在济世、不欲人知的至高境界，该欠缺一些吧？然而，后者是圣人，前者是凡人，圣人少，凡人多。要培植浩瀚的慈善精神之林，不能只有至高，而谢绝次高、稍高，不能横挑鼻子竖挑眼。容纳高低参差、品类不齐、千姿百态，方成莽莽苍苍一派生机！

　　何况根本上，慈善务须将精神转化为物质，要凸显实际效果。我有个想法，所谓“善欲人知不是真善，恶怕人知必是大恶”的格言，后一句则可，前一句过苛。苛就苛在忽略慈善的本质，忘却受捐助者正饥寒交迫、嗷嗷待哺来着。隐形慈善家，固然可敬。比如美国人查尔斯·范尼不断以无名氏方式捐款，最后索性捐出一家一当计35亿美元成立慈善基金会，在加勒比海百慕大注册，因为那里禁止追查基金会的持有人。然而，许多“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显形慈善家，比如比尔·盖茨的580亿元裸捐，将会化解多少人类难题，真的是“当惊世界殊”，端的是好评如潮！

　　对于所谓 “必须一切战士的意识，都十分正确，这才是真的革命军”的主张，鲁迅当年批评：“这言论，初看固然是很正当，彻底似的，然而这是不可能的难题，是空洞的高谈。”今天，当我国慈善事业处于初级阶段，捐助的普及性不足，慈善捐赠额占国内生产总值百分比大大落后于发达国家之际，理该重温鲁迅遗言，摒弃“纯而又纯”的思维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