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地:北京
家乡话:“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北京燃起了漫天的烟花。烟花虽然暂时刺激了耳目,可是燃尽了,却给我带来寂寞的感觉。或许世界就是这么复杂和无奈,不如顺其自然,并学会欣赏它的美。”——刘铮
到这个兔年,我已经在这个中国的古都过了30多个春节。我在北京出生,成长,但并不能算是真正的“北京人”,我父亲是苏北人,母亲是广东人,所以我只能算是移民的后代。对于一个乡土文化的根已经被斩断的人来说,春节总是给我一种“寂寞”的感觉,而随着北京的变化,这种“寂寞”变化着它的色彩。
“空城”过年
小商店餐馆几乎全部关门
北京开始出现在我的记忆中时,是轮廓鲜明的,就像“变形金刚”,虽然有时候会“变形”,但始终是机械物体。博物馆、动物园、工厂、学校、商店……到处都是方正的灰色建筑,人们在里面严肃认真地工作。
后来,北京就越来越“热闹”了。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涌入了北京,在那些灰色建筑中间,出现了各种不那么容易界定的建筑和越来越充满街道的人群。
现在回想起来,北京的变化在我脑海里就像电脑修改图像的“渐变”效果,逐渐出现了铁皮屋顶菜市场、早点铺、发廊、书报亭。在人们的语言里,“平房”也逐渐不再指城里那些砖缝里冒出花花草草的四合院,而是平常非常干燥,下雨天就会形成一条条泥泞小路的“外地人”聚集区。
在上世纪90年代初期,房价每平米超过4000元还是个笑话,北京在三环路附近出现了大片的“城乡接合部”,在那里的“老北京人”总是会传说自己身边出现了“河南村”、“浙江村”,这个村是卖小孩的,那个村是偷自行车的。
北京人越来越感到住房狭小,同时道路也越来越拥挤。人们开始认真讨论“外地人”对他们生活的影响,呼吁“限制外地人来北京居住”,虽然他们之中有很多都曾经是“外地人”。
而到了春节,春运让许多“外地人”在一夜间消失,北京又显得宽敞了,很多北京人会说:“要是每天都这样多好啊……”
没有回头路可走。工厂退出市区,城市越来越变成了一个复杂的所在,在我的印象中,北京逐渐由一个“变形金刚”变成了一只有血有肉的热血动物。北京人在陪外地朋友逛故宫、长城时,也越来越把后海、三里屯、798当做游览胜地。北京人的生活越来越和这个城市融为一体。
所以,当春运发威,“北京人”再次完全拥有了北京城之后,却发现成了一座“空城”。小商店、小餐馆几乎全部关门,甚至连理个发、擦个皮鞋都找不到地方。
虽然车辆行进速度明显加快,却没有太多地方可去———后海、三里屯、798全部休克,因为那些负笈北上、为画廊看门的文艺青年,那些一边和酒吧老板搭讪,一边脱去羽绒服,露出舞蹈装的钢管女郎,大多数是外地人。
于是,越来越多人感慨,外地人走了,北京变成了一个太没意思的城市。
如果没有漫天的烟花,北京的春节会更加寂寞,而烟花,有另一段故事。
烟花“解”“禁”
曾出现爆竹替代品
烟花爆竹是北京仍然保留不多的过年风俗之一,但它的危害也显而易见:有人被爆竹炸断了手指,有人因放炮被摘除了眼球。
终于在1993年,北京市八城区严禁燃放烟花爆竹,远离市区的农村及其他远郊区、县则暂不列为禁放区域。当时,对于是否应当禁放的争论很激烈,刚上大学的我,站在反对禁放的一边,“既然那么多人想要放炮,那肯定禁止不了吧”,我当时想。
没想到,1994年的农历除夕,确实成了有史以来北京最安静的一个春节。一纸命令,让所有的黑火药一夜之间在这个城市失声。北京市的禁放成效让我领教了政府的工作能力,以后每每听到“政府想管也管不住”的说法,我就会举禁放为例子反驳。
不过,还是有很多人想要听到爆竹声声。当年就有善于把握风向的商家推出了“爆竹替代品”———“电子爆竹”,就是爆竹形状的玩具里面,有一个能发出爆破声的小喇叭。同时,逢年过节或者家族聚会上,小孩踩气球也成为一景。
当然,这些都不够给力。很快,在离城区最进的未禁放的郊区县,出现了售卖烟花爆竹的网点,北京人开着私家车去买烟花爆竹,塞满一后备厢找地儿去放,情景有点像俄罗斯黑帮火拼。
在城里,有淘气的孩子和大人制作了“定时花炮”,就是把一根燃着的香和炮的药捻绑在一起,然后躲回屋子里,看着执法者听到炮声跑来,却抓不到人。
渐渐地,城里又开始出现明目张胆放烟花爆竹的人,而郊区的烟花爆竹销售点逐渐向城里逼近。“全面禁放是否合理”的讨论声开始出现,终于在全面禁放了12年后,2005年北京对燃放烟花爆竹进行了解禁。1993年的一刀切虽然干净利落,但无法阻止断茬上重新长出新的枝叶。而细致的管理,未必会伤害更多的眼球。
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北京燃起了漫天的烟花。烟花虽然暂时刺激了耳目,可是燃尽了,却给我带来寂寞的感觉。或许世界就是这么复杂和无奈,不如顺其自然,并学会欣赏它的美。
□本报记者 刘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