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地 内蒙古乌兰察布市集宁区

　　家乡话

　　等孩子满月要请20桌。不能吃亏了。要把结婚没来得及叫的人，都请一遍。

　　——中学校友

　　“老虎山上砍过树，骆驼脖子盗过墓，人工湖里洗过澡，中心广场赛过跑。”这歌词，写我的记忆，写我的家乡———内蒙古集宁。

　　离家6年半，这次回家待的时间最长。曾经的集宁市，现在是乌兰察布市的一个区。一个小小的偏远小城，地图上很难找到的地方。

　　20年前爸妈就向我唠叨，长大后要离开这里，到大城市去。

　　集宁的“80后”们，高考志愿填报时就合计好“有多远走多远”。不是恨这个小城，而是向往更好的生活。

　　乌兰察布是全国排前几名的边穷地区，同时也被内蒙古列为重点扶植地区。“穷山恶水”，每当我提出要回老家上班，姥姥一定会用这四个字恐吓我。

　　春节回家发现，小城在发展，新区道路宽阔，高楼林立。不过却泛滥着大大小小的宴席，以及宴席背后的“礼金”。

　　“搭礼钱”

　　吃宴席搭进一月工资

　　老家人称“餐饮街”为“腐败街”。这条街上人车拥挤，错落建着大大小小十几家饭店。饭店深处掩映着KTV、茶楼、咖啡吧等。如果中午在家听到密集的鞭炮声，一定是这里在办酒宴。

　　集宁的酒宴喜欢扎堆，花样繁多。结婚宴、庆生宴、升学宴、生子宴、升官宴、送丧宴，甚至离婚的人，也会大摆宴席，向小城里的人宣布，“俺们俩过不惯，离了。”各种宴会一年四季不停。

　　妈妈说，有宴会才会有资金流动，饭店才那么火。

　　有酒宴就有礼金。我们称之为“搭礼钱”。朋友多了，一年给出去的礼钱就多。

　　仅仅是参加婚礼，要根据亲疏关系，分几个档次上“礼金”。一般关系300元、好友500元、挚友800元、亲戚1000元至5000元不等。

　　春节7天，母亲吃了两次宴席，送了400元。我的一个中学校友，春节期间几乎天天赴宴，说把一个月的工资搭了进去。

　　听妈妈讲，家乡的经济不好，人们的收入差，摆宴席也成了一种“融资”方式。

　　同小区住的阿姨，计划在新区买处房子，首付不够，打起摆宴的主意。择了个吉日，她召唤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回家，向亲戚朋友宣布，“我儿子考上研究生了，请大家吃饭，务必到场”。

　　一场宴席下来，不但首付够了，富余的钱还弄了个简装修。

　　“循环宴”

　　“搭了礼金要收回来”

　　妈妈一直说后悔我升学时没摆宴席、生日没请客。

　　其实在我小时候，集宁的各种宴席并没这么疯狂。我上小学那阵子，过生日也就是请几个好朋友，到家里一起唱生日歌、吹蜡烛。忙里忙外的父母，多炒几个菜，家境好的弄些健力宝给孩子们喝。

　　现在的集宁，宴席已成为一种恶性循环。

　　张家如果请了李家，那李家一定回请，哪怕双方仅仅是认识。“既然我搭了礼金，就要收回来。”春节天天吃宴席的那个哥们合计着，等孩子满月要请20桌。“不能吃亏了，把结婚没来得及叫的人，都请一遍。”

　　节后，有同学跑来北京。我问已经开始上班了，为什么还能溜号。他们的回答很坦诚，“虽说是上班，但单位没什么人，大家就是去点个卯，相约喝酒。没意思。”

　　老家的同学常调侃“你还不回来，外面有什么好”。其实我担心回去就落入无休止的宴席里。

　　□本报记者 郭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