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陶短房
在街头示威、内部矛盾和美欧各国态度变化“三座大山”的压迫下,顽强坚持18天之久的穆巴拉克终于没能等到9月,于当地时间2月11日晚辞去总统职务,离开了开罗。
中国有句俗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如今在埃及,旧的已经去了,新的会来么?
说“旧的去了”其实并不完全确切——走的仅仅是穆巴拉克,但二战后、甚至更早开始就奠定的近代埃及政治基础,尚未发生根本性变化。自1923年阿拉比事件起就登上埃及政治舞台中心的埃及军官团,仍然是埃及政治的仲裁者。没有陆军将领们最后的“逼宫”,穆巴拉克很可能会一直熬到自己定下的9月大限。
同样,尽管埃及示威的开端是民生、失业等问题所致,经由知识分子、自由派及工团主义者组织,但真正体现出力量,是在“愤怒日”后穆斯林兄弟会的介入。正因为他们的介入,原本杂乱、急躁的街头抗争,才变成一场有弹性、有条理、攻守有序的政治战役。尽管解放广场上发出的声音五花八门,尽管自由派受到国际社会、尤其网络世界更多关注,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冷静、低调的兄弟会才是示威者和草根力量的中坚,而这个组织同样是“旧的”——1928年他们就已经登上埃及政治舞台。
在朝和在野的中坚仍然是旧势力,他们内心所真正希望建立的,恐怕也很难是什么新的东西:军官团期待的,也许是又一个军人背景的埃及总统;而兄弟会所希望建立的,便正如其宗旨所开宗明义的——“伊斯兰教是一切问题的答案”的社会。
至少在理论上,穆巴拉克所任命的副总统苏莱曼和总理沙菲克还在,这两人分别出自情报和空军体系,既非军官团核心陆军派所喜,也难为兄弟会和其他示威者所接受。而朝野各派力量在失去穆巴拉克这个替罪羊兼共同目标之后,势必重新定位、分化组合。从现在到9月,恐都会因这种重新定位和分化组合而动荡不休。
埃及政治、社会的问题是多方面的。穆巴拉克长达30年的统治,政治上的专制和体制上的顽疾,是问题的一部分,但并非全部。示威之所以演变为最终的颠覆性力量,经济的困境,民生的艰难,物价、特别粮价的飞涨,以及居高不下的失业率,都是决定性因素,而这一切都不可能随着穆巴拉克的离去而自动解决,不论谁成为“下一个”,他都不得不直面这些棘手的问题,且再不能拿“穆巴拉克的专制腐朽”作为万能挡箭牌。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穆巴拉克的消失让埃及政治结构突然失去了“顶盖”,各路攀登者一下看到了自己登顶的希望,并鼓起“逐鹿”的勇气。埃及社会和政治格局的变化,恐怕仅仅是开始,而远非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