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

　　事实证明，在咱们这儿，还真是不少“中国特色”。

　　譬如“吃空饷”那点事，只要还认同廉洁这二字，放哪个国家都得按贪污法办了。但咱们这儿就是办不了。只要一查，多是一摊浑水。

　　前几天，网友爆料福建龙岩市有位“最牛公务员”，据称9年没上班，但工资照领不误。一时间，媒体聚焦，舆论大哗。这么荒唐的事，有关方面理当快刀斩乱麻，以果断辞退来应对舆情，并竭力划清界限避免引火烧身。但事件的走向完全与此背离。先是“最牛公务员”江进祥回应称，自己其实不是“最牛”，而是“最冤”。

　　我们在媒体上看到的事实是：江进祥原系龙岩市人大常委会城建环保委秘书科科长。 1999年9月，市人大常委会组织省市人大代表视察中心城市时，江进祥发现市政工程地下涵管存在严重质量问题，于是向人大代表写信反映请求查处。没想到被龙岩市人大常委会宣布对其停职检查，并在未通知本人的情况下办理了调离手续。

　　奇怪的是，江被调动之后9年未上班却相安无事。相关部门负责人在回应媒体质疑时称，一是当事人亲属称江身体不好、家庭困难；二怕激化矛盾，破坏和谐。如此看来，“吃空饷”的背后是一种默契，其本质只不过是又一种“花钱买稳定”。

　　就在舆论的再三追问之下，2月12日晚，龙岩市建设局给出了最后通牒：要求江在15日内回单位上班。否则将按照有关规定处理。在“有关规定”早已被遗忘了9年之后，它居然又将被“唤醒”了。

　　最新的消息称，江进祥将会上班。但上班只是“犯罪中止”，并不表示“吃了9年的空饷”就可一笔勾销。有网友提出应追责，问题是向谁追责。追江进祥吗，他仅仅因为举报，连科长的乌纱帽都丢了，看上去很“冤”；追单位吗，人不是他们要来的，又没法强制江进祥回来上班。若按“有关规定”开除江，“激化矛盾”之责又怎担当得起？心照不宣之下，各方选择“沉默是金”，倒也不难理解。

　　江进祥吃空饷案如此，其他吃空饷案也多是一团糨糊。《南方周末》曾在上世纪末就披露过宁夏同心县的“吃空饷”。这个国家级贫困县于1991年至1998年间，违法、违规录用了357人，其中包括在校生18人，年龄最小的只有5岁。 10多年后，各地吃空饷案不断曝光，但鲜有被追究责任的个案。被查出后，停止继续吃空饷已属不错，退回所吃的 “空饷”更属罕见。一个农民用假军牌跑运输偷逃过路费，要判无期；一群官员用假档案吃空饷盗取公共财政，居然相安无事。无怪乎公务员招考日趋火热，光是官员的司法待遇已远非金钱能够度量。公务员的隐性福利，着实无边。

　　新的例证来自湖南永州。只不过，这儿的“吃空饷”不在官场，而在学校。1月17日，曾有网友爆料，永州市宁远县吃空饷的教职工达百人之多。有媒体记者前往永州核实，居然发现不仅宁远，在该市零陵区、冷水滩区以及东安县，都有教职员工“吃空饷”的现象——但是，你不要轻易下结论是教师吃了“空饷”。按当地的操作惯例，教师要想停薪留职，不但要上交工资卡，还得上交一笔不菲的费用。这批离校的教师，实际上是为校方甚至是教育部门某些官员吃空饷提供了一个户头。

　　冤有头，债有主。吃空饷冤了纳税人，这笔债当然得有人来还。吃空饷几十年了查不清禁不止，不是立法空白，也不是纪律不严，而是利益纠葛之下默认损公肥私罢了。这等事，于普通民众的影响，一是伤害了法治，二是败坏了政风，三是疏远了民意。各地“两会”正在进行时，为何就听不到针对“吃空饷”的提案议案呢？

　　（作者为海南大学法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