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于思，勇于辩

　　议政锵锵

　　新闻背景：“每个派出所年内要打掉1至2个涉黑恶势力团伙，每月要上报1至2条涉黑恶犯罪线索。”3月15日上午，厚街镇召开打黑除恶工作动员会，会上厚街镇委书记黎惠勤表示，对于发现黑恶势力不报不打者将追究责任，“该撤职的要撤职！”打黑可以下任务，需要下任务？这引起很多人的争议。

　　马无鞭子不跑路

　　余远环（栏目主持）：打黑要下任务，而且循序而渐进式的，是否因地制宜的办法？你认同这样的做法吗？

　　壬海山（媒体编辑）：有黑必打，能够一举斩草除根、彻底清除固然是群众心愿，但客观上，那样做反而有可能重走过去那种“严打”的运动式执法老路。而量化指标与任务，应该是基于对黑恶势力的充分认识，敢于面对，有利于强化派出所打黑除恶的责任，逐一歼灭。

　　兀白（民间智库成员）：确实如此，“井无压力不出水，马无鞭子不跑路”，量化指标与任务就是飞在空中的鞭子，谁不跑就抽谁。但需追问的是，这样的指标与任务是否门槛过低？若各责任单位随便就能超额完成，那指标无疑具有上调的空间。另外，还需认识到的是“十一五”期间厚街镇打掉涉黑犯罪团伙15个的数据并不具备参考价值。如果“十二五”的目标向其看齐的话，以当地派出所不少于5个来看，保不齐今年就能“达标”，如此是否意味着今后几年可以“翘腿晒太阳”呢？事实上，数据没有意义，老百姓的感官才具说服力。如果说循序渐进的打黑是因地制宜的话，那任务指标的调整也得因时制宜。另外，为确保效果，群众举报线索的处理率和举报者的满意率也应当要纳入考核。

　　莫枫（媒体记者）：我却认为有不妥的地方，不能过分依赖指标。打黑下指标，这是计划经济的头脑在政治秩序上的大笔一挥，制度落定，它滥觞于苏联的“几年计划”模式。无论是苏联的肃反，还是中国的肃反、整风、反右等一波接着一波的政治运动，都划定了百分之几比率的托派、反革命、右派等头衔定性。凑不齐文件要求上的人数怎么办？死硬顶上，不管手段多么荒诞，理由多么可笑，某人在会议中临时上个厕所，回来时就被划在人民的对立面了。打黑指标也是这么个道理，你凑不齐黑组织的数量，难道随便抓几个人充数上报，以证明圆满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看港片多了，再无知的人也会发现，在血雨腥风、法律制度失范的江湖丛林里，一个黑组织崩溃了，一个大佬意外身亡了，会有更多的人来接替，这不过是轮流坐庄的成人游戏。“该撤职的要撤职。”这句话处于主语缺位的失重状态中，在没有独立势力进行监督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给自己撤职的道德自律神话。

　　壬海山：莫枫说的这些不是没有道理，但具体到东莞，具体到厚街，他们肯定是基于充分的了解调查后才决定的，倒是最后那句话，撤职和监督之间，东莞往往给人家的感觉是吓唬人的稻草人而已。

　　狡兔三窟无处逃

　　余远环：你认为东莞市级层面是否应当像厚街一样，下指标和任务在全市打黑除恶？

　　壬海山：相当有必要，东莞的治安状况相当严峻，这可以从媒体每日所刊发的有关东莞的犯罪新闻中，看出一定的端倪。不可否认，某些地方有存鼠而养猫、放水养鱼的想法。因此有必要任务细分并将责任落实到各个分局。众所周知，不少涉黑团伙有武器装备，还有较高层级的保护伞，基层派出所是否一定有能力打击？因此，需要市级层面的全力支持。同时在全市形成震慑力。

　　兀白：如果涉黑团伙只是“小虾米”的话，那大可不必“杀鸡用牛刀”，但其他镇街不能不有所动作。因为“小虾米”流动性强，并没有固定的作案区域，“见风识气候”的他们肯定不会吃眼前亏，厚街风声紧了，那就往别的镇街转移。况且狡兔三窟是常态，只有众多镇街一起行动，把所有的窟一起打掉，才能让他们无处可逃。当然，全市统一布置更好，因为镇街步调一致的打黑，肯定强于此起彼伏的除恶。而倘若涉黑势力是“水中鳄鱼，岸上老虎”的话，那市里非得出面不可。强龙未必能压地头蛇，还不就是因为地头蛇背后的那座“山头”山高林茂，石多涧深，便于隐匿？如不把它揪出来，它迟早会出来伤人。而这个时候，也只有市里才能承担得起“搬山工”这个角色，舍此无他。

　　莫枫：黑恶势力在民生领域无所不染指，其实，黑组织是一个亚社会形式，它是一个不合法的组织，江湖帮派力量的滋生，不过是民间社会自由发展的买一送一。世界上哪个国家没有黑组织，一眼望去似乎只有朝鲜做到如此清纯。至少，在目前的人类文明水平上，要彻底消灭黑组织是无法实现的目标，既然有地上社会井然有序，必然会有地下社会去运转它独有的一套规则，政府只能打压它的日渐猖獗，即对它进行压抑，使它不要欺人太甚。东莞要彻底将各行各业、各种群体、各种阶层里面的黑组织组织扫地出门，只需要关起门来实行计划经济，一切经济发展的力量都回到政府手上，黑社会就会失去生存的土壤而慢慢凋零死去。

　　余远环：莫枫这样的说法依然太偏激，咱们这里只有黑恶势力，没有黑社会的哦。要打压的就是黑恶势力的日渐猖獗。

　　身正不怕影子斜

　　余远环：如果市一级真的“下指标”，可能会引起相当多方面的批评，甚至影响市一级公安机关的形象，因为本来是有黑必打的。

　　壬海山：有可能，养过猫的农民都知道，评价一只猫是否称职，不是以抓住多少只老鼠为指标，而是看看家里有没有老鼠在作祟。也就是说，老鼠猖獗，是猫的问题。打黑，就要先研究各地的公安机关到底存在什么问题，才让黑恶势力得以趁机“茁壮成长”。如果是警方不作为，就要追究责任；如果警方工作策略有问题，就应该总结经验，调整工作思路，或者提拔能人来领衔队伍。但是，就目前来说，我依然支持下任务，这样虽然有争议、有质疑，但未必是坏事，这首先表明市里领导承认了问题的存在，承认现实社会的荒诞性，敢于面对，只要有效果，只要市民的安全感明显增强了，就“一句顶万句”，就身正不怕影斜。

　　兀白：依我看来，若市一级真的“下指标”，短期是影响，长期则是疗效。不管市里是打黑，还是不打黑，严峻的治安环境就在那里，根本不用打黑来宣示。全市高调打黑固然短期对公安机关形象有所影响，但长治方能久安，这对民生里子是不折不扣的维护。长期来看，其正面作用是要大过负面影响的。某种意义上，市一级公安的打黑布置更是挽回和提升形象的“证明”和“救赎”之战。打黑的决心越是坚决、措施越是强硬、处理越是彻底，就越能体现一个政府为民护民的决绝和诚意。就像王立军发动的重庆打黑，固然揭露了当地警方一度成为黑势力红色保护伞的陷落，但在形象废墟上的重建更是迅速集拢了民众的信任，换取了社会公众的认同。这或许在说明，作为就是形象所依，有作为则有形象，反之亦然。

　　莫枫：这是最迫不得已的做法，问题之严重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必须尽快解决，不容拖缓。形象一事，到了这地步还考虑什么，亡羊补牢胜于无所作为。公安机关的形象建立在敬畏法律和执法公正上，而不是担心下指标引发批评这般的投鼠忌器。

　　壬海山：如果严重到火烧眉毛，还得用你来说？呵呵……现在东莞警方不是有微博调查吗？我希望就这问题，先做个调查。

　　语录

　　“井无压力不出水，马无鞭子不跑路”，量化指标与任务就是飞在空中的鞭子，谁不跑就抽谁。———兀白

　　评价一只猫是否称职，不是以抓住多少只老鼠为指标，而是看看家里有没有老鼠在作祟。也就是说，老鼠猖獗，是猫的问题。———壬海山

　　在没有独立势力进行监督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相信自己给自己撤职的道德自律神话。———莫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