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事者说】

　　陈统奎

　　4月10日，一篇新华时评就近来云南、广西等地曝出农村学生营养餐的安全、费用跑冒滴漏等问题进行剖析，认为根源在于缺乏有效监管，学生营养餐的安全问题需要政府、学校和企业负起责任，更需要接受诸如家长委员等形式的社会监督。该文也提到，近年来山东省部分学校向家长敞开大门，让家长委员会参与学校食堂监管，有效化解学校食堂的食品安全隐患。

　　此前，东方早报所发《彷徨的营养午餐》一文也建议，强制性建立家长联合会，以形成与校方或官方的利益制衡，其工作包括监督饭菜质量。作者肉唐僧还指出，从长远来看，提高贫困人口的自我组织和自我管理能力，将产生比单纯食物救济更显著和更牢靠的效果，因为一个地区的人们沦落到需要外界救济食物的地步，那么他们的匮乏一定是全方位的，尤其需要辅以社会组织资本的哺育和培植。

　　的确，在“免费午餐”问题上，不少有识之士看到了“家长委员会”的价值：首先是监督作用，同时也是一个授人以渔的平台，助“家长成长”。但“家长委员会”对于我们来说，还是一个相对陌生的概念和机制。不少人也有疑惑：在大城市里建“家长委员会”尚且不那么容易，何况是在需要外界援助的地区，那里人口素质普遍不高，这真的可行吗？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我听说，在苏州工业园区，有一部分失地农民，搬进现代化的安置小区后，职业和人生都失去了方向，很多人整天打麻将度日。而一些学校通过家长委员会这个桥梁办家长学校培训家长，不仅间接提高了学校的教育质量，还改变了不少家庭的生活质量，尤其是让一些人生观、生活观消极的家长变得乐观起来，乐于到学校当义工，乐于参与公共事务，更乐于为孩子而找新工作赚钱，正是家长学校给了他们生命的第二春。

　　我访问台湾时，认识了一个朋友叫谢国清，他是全台家长团体联盟（以下简称“全家盟”）理事长。透过与他的邮件往来，我了解到台湾家长团体的运作经验。“全家盟”是一个致力于关怀教育与保障学生权益的社团，由三十六个地区家长团体集结而成，会员是台湾各县市家长团体。其宗旨里有“增进家长教育权及家长参与教育权之知能发展”，这一条正是肉唐僧所期待的吧。

　　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全家盟”倡导“把每个孩子带上来”的理念。谢国清给我的一封信里说：“全家盟”的所有成员都是抱着“甘愿做，欢喜受”的心态，来从事这项“吃力不讨好”的义工工作。

　　知者都知道谢国清领导“全家盟”的一把辛酸泪。2008年他接任“全家盟”第二任理事长，2011年辞职。在职三年多，通过办互相成长的课程和读书会，他让家长也有学习成长的机会。同时，他还致力于推动“优质家长会”。不少乡村学校的家长会存在着捐多少钱才能成为家长会会长或副会长的现象，一点也不符合社会对家长会的期待，谢国清投入了很大精力去呼吁厘清家长会的责任与义务。

　　通过“家长委员会”来提高贫困人口的自我组织和自我管理能力，是一个好建议，但就像谢国清会把很多心力投在家长的成长与观念维新上一样，“家长委员会”的带头人亦必须如此，我称之为“造人”，即造一个组织容易，造一批新人来把一个组织运行好，难！尤其是当你面对一批“农民军”的时候。我知道，包括肉唐僧在内的一些朋友，有心去做比发钱发物更为重要和关键的事情——辅导一些学校成立“家长委员会”。但我必须提醒，在缺乏团队精神、合作意识、责任观念等价值营养的情形下，要带出一个成熟的“家长委员会”，不仅需要主事者长期陪伴，更需长期陪力。

　　这其中，最难超越的就是“吃力不讨好”这个门槛，这正是令谢国清心力交瘁的地方。我在海南省海口老家做博学生态村发展理事会的经验，与之有类似之处。在我的实践中，一开始理事会有一股朝气蓬勃的劲头，大家合力完成了修建山地自行车赛道和举办海南省级山地自行车锦标赛等高难度合作项目，但渐渐地，理事会成员就失去了激情，原因有三：一是合作过程产生的不同意见难免产生一些不愉快，影响了理事们的情绪；二是由于理事们都是义工，只付出无回报，还要承受村民的闲言碎语，这影响了理事们的积极性；三是社区再造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往往投入很大精力，却很难一下子看到改变，理事们的信心有所动摇。尽管我知道，社区营造不怕慢，只怕停下来，但要让农民理事们都理解这个浅显的道理，并非易事。

　　最近清华大学信义社区营造研究中心主任罗家德教授到博学生态村调研后，跟我分享了一个重要经验。他说，台湾桃米生态村做社区营造13年，已经进行过三波动员，动员一次，往前走几年，大家的激情又落回谷底，又必须重新动员。这个经验我已经感同身受，这也是准备陪伴“家长委员会”自我组织和自我管理的朋友不能不察之处。

　　面对“家长委员会”这样的新鲜事物，家长们很容易一呼百应参与进来，关键是如何培养出组织的可持续行走能力，毫无疑问，一批“甘愿做，欢喜受”的核心家长义工是根本。我的建议是，吸引到这批人后，培训之，陪伴之，扶上马送一程无比重要。“家长委员会”的普及与成长，需家长社团、学校与政府合力推动，共襄大业。

　　（作者系《南方窗》杂志记者）

　　面对“家长委员会”这样的新鲜事物，家长们很容易一呼百应参与进来，关键是如何培养出组织的可持续行走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