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明职教园区硬件设施一流，但入驻的民办高校反映生源不足资料图片

参加完高考的学生还要再过一关——填报学校志愿 资料图片

每年高考的考场外面，都有大量散发招生资料的工作人员资料图片

　　■ 都市时报记者 陶琪

　　面对前来调研的云南省教育厅厅长，多所民办高校负责人纷纷“诉苦”——“学生招不够、床位和教室空置太多、新生报到率不高、学校吃不饱……”这是今年5月30日，嵩明职教园区内上演的一幕“吐槽戏”。

　　今年，云南省十年来首次出现高考报名人数下滑现象；同时，省内公办院校又扩大招生规模，民办院校将面临空前的招生压力。虽然经过近5年的快速发展，云南省现有的20所民办高校已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但激烈的市场竞争将使民办高校面对更加严峻的生存局面。与此同时，教育部门计划进一步提高民办高校的入学人数比例，不少院校也试图进一步扩大招生计划，抢占市场高点。

　　现有的资源富余，招生压力增大；而未来的盈利模式仍在探索之中。面对现实与计划，困难与机遇，云南的20所民办高校会交出一份怎样的答卷？

　　谨慎的后来者

　　云南外语外事职业学院今年的招生计划仅为专科生1000人，5年制大专生200人。

　　一个多月前，云南外语外事职业学院刚经国家教育部证实备案获批成立，成为云南省第20所民办高校。

　　作为刚搭上民办高校这趟“快车”的新乘客，学院的初次招生成为了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云南外语外事职业学院副院长崔秀静说，自己正面临不小的招生压力。“我们的办学经验不足，一些员工刚派发了几份宣传材料，就对招生情况感到乐观。但经验告诉我，今年民办高校的招生形势会很严峻。”

　　据云南省招生考试院统计，经历了持续十年的增长后，今年全云南省的高考报名人数将首次出现下降。预计今年云南省高考报名总人数将超过21万人，相比去年的22.4万名考生，下降数量超过1万人。

　　与此同时，今年全省的招生计划有所增加，预计比去年的计划还要多。在增加的招生计划中，本科计划增幅较大，二本以上的录取率也将高于去年。

　　“公办学校一扩招，民办高校的压力就大了，因为他们（指公办本科院校）实力更强，更能吸引考生，处在食物链的顶端，而我们还处于食物链的中下端，甚至底端。”某民办高校负责招生的工作人员分析。

　　崔秀静的担心，既来自生源缩减的现实环境，也受到民办高校同行的影响。截至2011年12月，云南的19所民办高校中已有8所获批为本科院校，办学实力和规模远在专科院校之上。“听说有家民办本科院校，今年就要招七八千人。据我们统计，留给二专的生源仅剩3万。蛋糕就这么大，我们这么多学校，要怎么分？”

　　依往年情况，高考后的一两周内，民办高校将迎来大批考察学校条件的考生和家长。“学生宿舍的样板间准备得什么样？墙上的挂钩都装好了吗？如果你是家长，会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不能让家长觉得我们这里的住宿条件太艰苦，会苦了孩子。” 崔秀静希望，这所新诞生的二专院校能给家长们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云南外语外事职业学院的校董助理冯卫表示，为了凸显自身“外语外事”方面的办学优势，校方正在联系一些国外院校洽谈合作，互换交流生。尽管如此，该校今年的招生计划仅为专科生1000人，5年制大专生200人。比起可容纳近4000人的一期建设规模，招生计划不足一半。

　　“我们也想多要些招生指标，但第一次招生就遇到生源下滑，对我们多少有些影响。”冯卫说。

　　大量空置的校舍

　　“我们学校现有的硬件设施可以容纳近2万名学生，而目前全校只有11000人。”

　　云南的民办高校起步于2000年。省内第一所民办高校——云南科技信息职业学院的第一次招生，规模仅为300人。

　　12年过去了，如今全省民办高校已有20家之多。据省教育厅统计，除云南外语外事职业学院外，其余的19所民办高校占地面积9868.03亩，固定资产总值50.54亿元。民办高等教育学生总数已占云南省高等教育学生总数的24.90%。

　　“2007年时，全省民办高校在校生只有6.1万人，到2011年，这一数字已经增长到12.14万人，整整翻了一倍。这5年里，每年民办高校在校生的人数都呈两位数增长。”省教育厅民办教育处处长曾传虎介绍道。

　　在校人数翻番的同时，民办高校的硬件设施建设脚步迈得更大。从2007年开始，云南工商学院、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等高校陆续入驻昆明嵩明职业教育园区。经过几年建设，园区已初具规模，拥有在校生3万人。

　　根据规划，到今年9月新学年，嵩明职教园区的在校生人数将突破4.5万人，比现有人数增加至少1.5万人。至于未来，按照“十二五”规划，该基地将建成一座在校生人数达12万人的大学城。云南大学滇池学院、云南师范大学商学院、云南外语外事职业学院、昆明财经商贸职业学院、东方时尚驾校等院校都将在随后入驻。

　　2012年5月30日，云南省教育厅厅长罗崇敏率队到该园区进行调研时，云南工商学院、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昆明医学院海源学院等高校纷纷“诉苦”，称学校已出现校舍闲置，请求增加招生计划。

　　“我省民办高校的起步比较晚，但发展很快，在办学理念和硬件设施方面，我们都很扎实。这与近年来的政策和资金扶持密不可分，也源于我们办学的自信心。”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副院长杨涛说。

　　作为云南省开设语种教学最多的民办高校，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的西班牙语、德语、阿拉伯语教学，在省内均是独树一帜。外界将这种为响应把云南建成中国面向西南开放重要桥头堡战略的号召，充分利用云南的地缘优势，辐射东南亚的国际化教育，称之为民办高校的“云南特色”、“云南现象”。但是，正努力向二本院校发展的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宿舍闲置的床位就达3000余张。

　　“我们学校的师资队伍很好，硕士、博士教师的比例达到了，师生比也高于国家规定的1:8。我认为我们有能力在保障教学质量的前提下，还可以适当增加一些招生数量。”杨涛说。

　　相比起来，负责招生工作的云南工商学院副院长赵帅的话则更加直白。今年，该校的二本、三本招生计划一共只有550人。“按照国家教育部对于本科院校的主要考核标准，我们学校现有的硬件设施可以容纳近2万名学生，而目前我们全校只有11000人。既然省里计划进一步提高民办高校入学率，为什么不让我们的资源发挥更大的价值呢？”

　　有人算了一笔账。按照一名学生就读二本院校每年支付5000元学费，就读三本院校支付10000元学费的标准计算，空置1000张床铺，对于一所二本院校而言，仅在学费方面，该校每年就会损失500万元收入。如果是一所三本院校，这一数字将达到1000万。

　　“招生计划的增加是一个过程，并不是学校盖了多少楼就可以招多少学生，必须先保证招生后的教学质量不变。”对于一些民办高校校舍空置、校方喊“饿”的情况，省教育厅民办教育处处长曾传虎表示，这种情况确实存在。“但事实是否真有学校说的那么严重，我们（教育主管部门）心里很清楚。”

　　优胜劣汰的压力

　　去车站“抢”报到的新生、不经投档便发放录取通知书、通过夸大的宣传让学生改变主意……

　　“民办高校没有财政拨款，完全靠生源、靠学生所交的学费存活，所以必定会经历市场的优胜劣汰。好的学校好发展，差的学校难维持。”赵帅说，现实的招生压力，将极大地压迫一些原本就发展困难，处于招生序列末端的民办高校的生存空间。

　　云南工商学院院长陶国胜介绍，去年该校超额完成了招生计划。“我们的招生指标只有400人，但最后报名人数达1800人。我们的实际招生人数在1300人左右，而且都是以高出分数线10到15分的标准录取的。”面对今年的招生新形势，云南工商学院更担心的是不按规律出牌、有违市场规律的恶意竞争行为。

　　迫于生计，民办高校之间明里暗里争夺生源的竞争似乎从未停止过。往年，最常见的“战场”出现在车站、机场等交通枢纽，一些迎新生的工作人员热情地为外地学生拎包指路，把准备去其他学校报名的学生“接”上了自己学校的大巴。“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求招生人员打起精神，牢牢守住迎新岗位，一定要把自己的学生截住。”一名常年从事招生工作的民办专科院校工作人员称，这个过程好似“肉搏”。

　　更“高明”的手段是，有的学校通过非法渠道获取考生个人信息后，不经投档便向考生发放录取通知书，试图提前把考生“收入囊中”，有的学生还未被投档录取时，手上已经收到数封通知书。

　　赵帅回忆，有不少已被本校录取的考生被争抢生源的“录取通知书”误导，去别的院校报名入学。“问题是这些学生的档案已经投放到我们学校，如果坚持不退回他们的档案材料，这些学生连有效的毕业证书都无法获得。我们只有让他们自己做选择，到底去哪个学校读书。”

　　一名已经离开招生岗位的民办高校工作人员表示，学生临时换学校的情况很平常。“现在的学生一方面面临多种选择，可以报名的学校太多，另一方面是可获得的真实信息太少，面对很多虚假、夸大的宣传，他们也拿不准，随时会改变主意。”

　　对于民办高校彼此间的竞争，杨涛认为，所有的民办高校都应该共同维护来之不易的发展局面。“今年的招生压力是普遍存在的，对于每所民办高校都是这样，我们19所学校（现为20所）应该是合作关系，一起把蛋糕做大，而不是相互争抢。只要你办好学校，别人还是能看得见的。”

　　随着2012年招生宣传的开始，5月下旬，省教育厅已发出通知，严禁高校有偿招生，严禁买卖考生个人信息。通知要求各高校的招生资料和招生宣传必须真实、准确，尤其是必须明确学校是公办或是民办，还是成人高校，不得发布模糊和虚假信息误导学生；严禁不实宣传、夸大宣传和误导宣传。此外，各高校不得以提前发放录取通知书（或入学通知书）或其他形式违规招生。

　　据业内人士统计，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情况下，一所民办高校若要维系收支平衡同时保障教学质量，在校生至少要达到5000人。“据我们估计，高考报名人数将持续下降至2018年，甚至2020年。有些学校之前就存在招生困难，一个学期只能招到一两百人。再过几年，必然会有一些学校关门。”赵帅说。

　　未来的“赢”与“盈”

　　对于民办高校中的大量社会投资而言，投资人何时能收回投资，并有所收益？

　　据省招生考试院统计，2010年的高考录取中，民办学校超过招生计划46%，2011年则超出了67%。现在，云南省民办高校的招生已经占到了高校招生比例的24%至25%，位居全国第二。

　　“今年生源确实有所减少，但这是全国的普遍现象。我们的招生倾斜政策不变，社会需求依然存在，加上老百姓对民办教育的认同度越来越高，2012年民办高校的招生数量仍将超过2011年。”曾传龙充满信心地说，预计2012年，全省民办高校的招生人数将继续实现两位数增长。

　　在嵩明职教园区调研时，罗崇敏指出，对民办高校而言，只有办学条件（包括硬件和软件）都达标，方能扩大招生，并不是建几栋高楼就行了，还得在软件建设上下工夫，尤其是师资队伍、实习实训基地等方面的建设。曾传虎表示，从2010年开始，省教育厅每年都要对民办高校的办学条件进行检查，结果将作为增加招生计划的重要依据。

　　多位民办高校的负责人都认为，在生源危机面前，当务之急在于重视市场，提高学校自身的教育质量，走差异化发展的道路，培养更多适合市场和社会需求的人才。“仅在科研投入方面，我们计划5年内每年投入不低于1000万元。”陶国胜表示，云南工商学院正在向省教育厅、国家教育部申请硕士点，“在不久的将来，我们有可能成为民办高校中首家可以独立培养硕士的学校。”

　　当然，一些制约民办高校发展的问题依旧存在。2010年首届“中国民办教育贡献力并《规划纲要》意见征集座谈会”上，罗崇敏称，现在，民办教育与公办教育在法律上、名义上是平等的，但在事实上存在很多方面的不平等。

　　“这种不平等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说，民办学校和公办学校的教师、学生的差别，还有民办高校的管理等等。”曾传虎解释。在过去的几年里，云南省已解决了民办高校学生的医疗保险问题，民办高校学生使用POS机也不再收取费用。但是，民办高校教师目前还没有事业编制，无法享受和公办高校教师一样的福利待遇。经营管理方面，民办高校也受限于某些政策规定，存在一些不便之处。

　　另一方面，在资金支持上，云南省对民办高校有诸多的倾斜政策。2009年4月，《云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快民办教育发展的决定》出台，省政府每年从省财政安排2000万元专项资金，用于支持民办教育的发展。从2009年开始的连续三年，云南的民办高校共有21个项目获得专项资金支持，总资助金额1125万元。

　　为了引资办学，2010年，省教育厅与昆明市人民政府联合主办召开了“中国民办教育创新与发展高峰论坛”，论坛吸引社会意向投资40多亿元。省教育厅还开展“云南教育香港行”活动，宣传引资办教政策，引资8.8亿。

　　目前，不少民办高校都制定了充满雄心的发展计划。云南师范大学文理学院目前拥有在校生10100人，计划2014年在校生人数达到24000人；云南工商学院目前在校生11000人，计划2014年在校生人数达到25000人。对于实现两年后在校生人数翻番的计划，两所学校的负责人都持乐观态度。

　　与此同时，省教育厅也表示，争取在5到10年内，使民办高等教育学生总数占到全部高等教育学生总数的35%以上。

　　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是，对于民办高校中的大量社会投资而言，投资人何时能收回投资，并有所收益？当被问及学校是否有一套成熟的盈利模式和收益计划时，一位民办高校校董的回答模棱两可：“我们的资金链还比较健康，没有负债，也没有银行贷款的压力。我们还没有考虑赚钱的问题。办教育本来就是凭着一份热情，才投入了这么多钱。”

　　面对这一似乎无法言明的问题，某民办高校负责人也表示，目前该校尚无收益计划。“投资就是为了利润的，企业都会考虑盈利，这是市场规律。我们现在还在发展中，盈余的钱要花在办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