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传亮被押解回嘉峪关。嘉峪关市公安局雄关分局供图。

　　金塔县一家矿业公司突然人去楼空，多家企业的1800余万元预付货款被骗，嘉峪关警方跨国追捕，终将渡潜逃到越南的温州老板潘传亮引回国。

　　探究根由，除了潘传亮的利欲熏心外，高利贷也“功不可没”。

　　西行掘金盲目投资

　　“我最后悔的就是盲目开矿，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7月18日下午，潘传亮在嘉峪关看守所忏悔道。

　　39岁的潘传亮是温州市泰顺县岭北乡北峰村农民，虽然只有初中文化但很精明，20多岁就是浙江某大公司温州分公司的经理，1999年回到泰顺县开办了两家宾馆，效益不错。2001年，他把宾馆交给妻子经营，自己代理江西一家药品厂的药品，先后积累资产上千万。2002年，潘传亮被村民们推选为北峰村村委会主任。

　　有了钱，潘传亮的生活轨道变了。

　　潘传亮回忆，每次回家都和一些老板混在一起，光顾大酒店、歌舞厅，把奢侈消费当身份的象征。

　　“上歌厅酒店消费，服务员推销每瓶四五千元的拉菲酒，喝不喝先打开再说，‘乓乓乓’一打12瓶，五六万就没了。可大家认为这样够气派够义气。”潘传亮说，这仅仅是他奢靡生活的冰山一角。这样的消费场景，他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印象中，每年100多万元都打不住。

　　即使如此，潘传亮还不甘心。“我开60多万的车，可朋友坐着两三百万的车。”心底的贪欲越来越重，他想挣更多的钱。

　　2006年，潘传亮进军西北投资矿业。虽是门外汉，可他在当年就有3次投资举动。

　　那年3月，在一名堂姐的鼓动下，他跟随堂姐夫来到嘉峪关，一个月后与堂姐夫等人合资800万元购买了肃北县的一家铁矿。当年6月，他又与人合伙在吐鲁番投资创办选矿厂，两三个月后退股。当年10月，潘传亮投资1200万元，收购了位于金塔县大庄子乡的一家钢铁公司，但在10个月后又出让了公司。

　　2008年3月14日，潘传亮投建的昌鑫矿业公司在金塔县城43公里外的西坝乡开业，经营范围是铁矿石开采、加工及铁精粉销售。

　　“当时注册资本50万元，后来经过几次变更，最后的注册资金是550万元。”潘传亮告诉记者，他是个外行，公司的建厂设计是委托外地的一位工程师进行的，当时预算建设资金1100多万元，建设期间铁矿石产品的销售行情暴涨，为了赶进度扩规模，到后来累计投资2000多万元，超出预算投资额900多万元。

　　短短几年三番五次地折腾，花光了潘传亮十几年的所有积蓄还借债数百万元。

　　趟进高利贷漩涡

　　促使潘传亮走上犯罪道路的催化剂，是高利贷。

　　多次投资和建厂花光1000多万元的积蓄还借债900多万元，潘传亮不得已向一位老家的朋友张口。朋友听说他开矿，怀揣1000万元资金飞抵酒泉，说要么合作，要么放贷。可潘传亮只借100万，让那位朋友很失望。“利息4分，3个月还一次利息就要12万。”那个时候的潘传亮似乎很清楚高利贷的危害，不愿背上更多的负担。

　　可是，原来的欠债到期，流动资金紧缺，潘传亮万般无奈，不得不依赖高利贷。逐渐沉入高利贷漩涡。

　　为了偿还1000多万元外债，潘传亮到处借用高利贷1000多万元，拆东墙补西墙。到2011年5月，潘传亮借用高利贷的利息高达1000多万。债主步步紧逼，他在朋友的怂恿下，先后与多家公司签订铁精粉供销合同，大肆收取预付款，想以此扭转生产困境并偿还高利贷。

　　可是，放贷人也人人自危。

　　“有几名给我高利贷的朋友出主意，说我背负的利息太高，让我收取预付款先还了高利贷本息后，他们降息借钱帮我。”

　　潘传亮说，他收取的1000多万元预付款，大部分偿还了高利贷，一部分投入到公司生产中，他本想再借高利贷度过危机，可放贷人收取本息后不再借钱给他，公司资金链断裂，不得不停产。

　　“如果不是朋友失信，我先不还高利贷本金，在当时铁精粉销售行情一路走高的形势下会度过危机的。”潘传亮至今还这么认为。

　　“潘氏地震”祸及6家公司

　　2011年6月，与潘传亮签订购销合同并预付了货款的企业和个人纷纷催他履行合同供货，要么返还预付款。

　　6月13日，潘传亮被一家预付了200多万货款的公司老板控制在酒泉市一家宾馆。潘传亮心急如焚，趁对方不备跳窗逃离了。他想到老家借钱救生产。

　　辗转多地借钱遭拒后，潘传亮心灰意冷，当年7月从广西东兴市偷渡到越南芒街市，藏匿在一家赌场打工，寻求翻身机会。

　　与此同时，预付了货款却未能收到铁精粉，与潘传亮签订了购销合同的企业纷纷找他。6月5日，昌鑫矿业公司停产，6月13日后，潘传亮像人间蒸发一样音讯全无，无疑在这些企业中引起了“地震”。

　　酒钢集团龙泰公司是国有企业，2011年5月27日与潘传亮签订了购销合同，约定潘传亮在当年6月27日前供应5000吨铁精粉，总价值525万元。6月2日，龙泰公司以承兑汇票的方式交付预付货款420万元，潘传亮6月3日通过非法途径贴现，却未能按合同供货。昌鑫矿业公司人去楼空，龙泰公司于6月20日向嘉峪关市公安局报警。420万元货款打了水漂，“等米下锅”的铁精粉断顿，龙泰公司负责人许某被总公司免职。

　　当年6月22日，嘉峪关市公安局初步认定这一事件是一起合同诈骗案，成立专案组立案调查，侦查任务交办到雄关公安分局刑侦大队。

　　刑侦一中队中队长程海兵带领侦查员赶赴金塔县进行调查时，已有多家公司向金塔县公安局报案，潘传亮6月16日已被金塔县公安局列为网上追逃人员。

　　“潘传亮涉案金额之大、受害人之多，让人始料不及。”初查结果让程海兵感觉到压力不小。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当年4月中旬至5月底的一个多月内，潘传亮与嘉峪关、瓜州、玉门、永登、青海等地的6家企业签订购销合同，承诺在当年6月份向这些企业供应铁精粉，合同约定供货数量高达2万吨，合同金额2100多万元，潘传亮先后向这几家企业收取预付款1550万元。此外，他还与金塔县一名女老板签订合作协议，以“生产1吨铁精粉提成30元”的高利润为诱饵，收取现金300万元。

　　然而，进入6月份，这些企业均未见昌鑫矿业公司供货。

　　神秘女人牵出失踪老板

　　追捕潘传亮成为当务之急，可办案人员赶赴浙江等地进行了几个月的侦查却一无所获。

　　追捕工作在2011年年底出现了转机，两地警方经过几个月时间的梳理，一个神秘女人出现了。

　　“潘传亮有个情人在酒泉”。一名知情人向警方透露。可查明这个女人叫啥住哪，让警方颇费周折。

　　警方通过技侦手段查明，时年29岁的王倩贤（化名）名下有几个电话号码，但并非她使用，却与福建、浙江等地的四五个人有联系，且她在兰州、广州、广西等地的机场留下了飞行记录。

　　2012年1月8日，程海兵等侦查员赶赴南宁，在当地警方的配合下查出南宁江南车站2011年9月的视频资料中，潘传亮和一女子曾出现过，王倩贤名下的手机号码也在南宁、防城港留有通话痕迹。

　　1月19日，南宁的过年气氛已经浓厚，程海兵和侦查员只得返回嘉峪关，顾不上休息便向分局领导汇报了侦查结果。

　　2012年春节，程海兵未能过个安稳年，潘传亮一直在他脑海里。

　　大量侦查讯息表明，潘传亮可能藏匿在中越边境，也有可能已出境，嘉峪关市公安局决定实施跨国追捕。

　　“这是嘉峪关市公安局首次实施跨国追捕。”程海兵说。

　　3月6日，程海兵和一名技侦民警由雄关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大队长谢海龙带队，辗转奔波到防城港，在当地警方配合下展开追捕。

　　广西出入境登记信息中，没有潘传亮的任何信息。追捕小组和当地警方分析认为，潘传亮可能已偷渡出境。

　　从广西出入越南，主要有两个口岸，一是距广西凭祥市18公里的友谊关，一是东兴市。友谊关地处崇山峻岭，是偷渡者的“雷区”，而东兴市与越南芒街市隔数十米宽的北仑河相望，极易偷渡。“偷渡人员花费200元人民币就可由蛇头帮助偷渡到对岸。”程海兵说，经他们侦查，潘传亮有可能从此处偷渡。

　　芒街市有一座豪华建筑，是专为偷渡者提供避难或赌博的场所，为了不打草惊蛇，东兴市公安局未惊动越南警方，而是由联络人通过越南芒街市的线人查找潘传亮。

　　程海兵清楚地记得，3月18日是个周末，线人来电通知东兴市公安局的联络官，声称他们在越南芒街市的赌场找到了潘传亮，并把他交给了地方派出所。得此讯息，侦查员喜出望外。

　　当日下午，东兴市公安局从越南引渡潘传亮。3月19日，追捕小组押解潘传亮，登上了西行的列车，3月22日下午返回嘉峪关。

　　重组公司希望渺茫

　　就在嘉峪关市公安局追捕潘传亮期间，酒钢大友公司等几家受害企业向嘉峪关市法院和金塔县法院提起民事诉讼，金塔县法院缺席判决，潘传亮的昌鑫矿业公司资产已被受害企业保全。

　　在看守所铁窗内，潘传亮为自己盲目出逃的行为感到懊悔。

　　“最对不起的是妻子和两个孩子，也对不起那些和我合作的企业和个人，我想委托别人重组公司，弥补自己和别人的损失。”

　　潘传亮一心想重组公司，在看守所发出两封求救信，一封是给堂姐的，一封是给被他称为“老师”的老乡何某的。

　　潘传亮在书信中告诉两位“救星”“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声称一位和他曾经有生意交往的伙伴有意收购昌鑫矿业公司，希望堂姐和“老师”尽快赴嘉峪关，由他委托重组公司。

　　可是，书信发出已经整整两个月了，“老师”和堂姐都没有来，也没有打电话来，潘传亮彻底失望了。“后半辈子彻底毁了。”提起家人和今后的日子，潘传亮突然情绪失控，眼睛湿润。

　　“如果不是贪欲，早几年积累的上千万资产可让我和家人衣食无忧，如果不是高利贷，我也不会走到现在。”潘传亮悔之晚矣。

　　 ■文/图 本报首席记者 董开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