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棒冰，卖棒冰咧，赤豆棒冰，绿豆棒冰……”

　　弄堂口出现熟悉的身影，推着一辆自行车缓步而来，后座绑着大大的用棉被盖着的木箱子。孩子们围着蹦着，那箱子里的，是炎炎夏日里能给他们带来幸福一刻的棒冰。

　　这样的一幕过去多少年了？上世纪90年代，随着冰箱和冰柜的普及，棒冰车渐渐退出江湖，但是记忆里的棒冰仍然活着。

　　早报记者 史寅昇

　　酷暑，下午2点，曾是今年53岁的张阿姨最期待的一刻。

　　张阿姨至今记得幼年时的夏天，闷热的亭子间里妈妈拿着蒲扇为她和姐姐扇风，顽皮的哥哥早不知去哪里疯玩，回来肯定又要“吃生活”，而她则在心里暗暗期待着下午2点钟的到来。虽然2点钟的太阳最是折磨人，但随着一声声木器敲打声渐行渐近，弄堂里的小孩子们便越发心痒难挠。因为，卖棒冰的人来了。

　　盐水棒冰、绿豆棒冰、赤豆棒冰，这“老三样”，伴随着无数孩子度过夏天走过童年。现在，走街串巷卖棒冰的小贩早已匿迹，路边便利店里，动辄三元、五元的冷饮，甚至冰淇淋店里几十、上百元的进口产品，也把棒冰挤出了人们的视线，难以寻觅。

　　“魔术箱”带来的小幸福

　　“揣着妈妈给的4分钱，我便跑到卖棒冰的大叔面前。他一只手里是一块木头，比棒冰稍微小一点。走过路过的时候，用木头敲棒冰箱子，大家就知道他来了。”虽然现在天天都吹着空调，但张阿姨仍然印象深刻的，是打开箱子的一瞬间，她总要把头伸到箱子口，那阵清凉令人感觉过瘾。不过，“小气”的棒冰小贩从来不让箱子敞开太久，拿出了棒冰之后，立刻就把箱口的棉被盖上。

　　很多人可能会和张阿姨一样，在童年时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人盖棉被会热，棒冰盖棉被反而会冷？”对孩提时代的张阿姨来说，棒冰箱子简直就像魔术师的箱子一样。

　　“那时候都是统一的价，白棒冰、赤豆棒冰、绿豆棒冰都是4分钱，断了的是3分钱。后来有了大棒冰，大棒冰和雪糕一样都是8分钱。那时候没有盐水棒冰这个品种，盐水棒冰是后来才有的。”张阿姨和母亲围坐着讨论起棒冰的价格，聊着聊着便引出一大串话题——从棒冰的价格到带鱼的价格，经过那个计划经济年代的人们总能如数家珍。

　　就算是4分钱的棒冰，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也是很难独享的，往往是兄弟姐妹一起分享。“哥哥会拿着纸头吃，我和姐姐就不行，所以把上面那段拗下来给他拿着吃，我们俩就吃有棒子的部分。那时候吃的东西少，两个小孩为了谁吃赤豆棒冰的头，都能打起来。”

　　赤豆和绿豆的比重比水大，“倒立”着冻成棒冰之后，豆子都集中在棒冰的头部。有时候，因为批量生产的关系，还会遇到整根都是豆子或整根都没什么豆子的特殊情况。遇到前者，自然让人喜不自胜，而遇到后者，也只好怪自己运气不好。

　　而张阿姨的母亲王阿婆甚至还记得历史更悠久的棒冰。“那时候还没她呢，在新闸路有家店也是卖棒冰的。它不是装在箱子里的，是现做现卖的，用个铁的模子做棒冰，谁要买了就放在水里化一下，抽出来。”

　　80后“回不去的从前”

　　出生于1985年的郑先生，至今最喜欢吃盐水棒冰。“冰淇淋太油腻了，夏天吃冰淇淋一点都不解渴。盐水棒冰一根下去，马上汗就收住了。”

　　从郑先生记事起，光明的“三兄弟”盐水棒冰、赤豆棒冰、绿豆棒冰就没换过包装。虽然盐水棒冰最简单，价格也最便宜，但他却对它情有独钟。“我这人就是喜欢清爽，吃绿豆棒冰的时候，人家喜欢吃上面，我喜欢吃下面。”

　　郑先生甚至还尝试过自己做盐水棒冰，不过都失败了。“我刚小学毕业的时候，手闲不住，喜欢DIY。第一次做的时候太贪心，盐和糖放得太多了，结果家里的双菱冰箱不给力，冻不住；第二次冻是冻住了，但是没加糯米粉，结果咬不动。”

　　棒冰虽然看来简单，但制作起来却颇有窍门。除了调料之外，一点糯米粉可说是让自制棒冰“脱胎换骨”的必备品。“水里加一点点糯米粉再冻上之后，就不会冻成一整块的冰坨，咬起来就和卖的一样，沙沙的。”

　　1989年出生的女孩小张则是冰砖的忠实粉丝。“我还上幼儿园的时候，吃冰砖是最开心的了，5毛钱一块，感觉好大好大，要放在碗里拿勺子慢慢吃。”

　　不少“80后”的暑假记忆，和各种冷饮是分不开的。“娃娃雪糕”的样子最可爱，几个女孩子人手一根，还会比比谁的娃娃长得周正；紫雪糕外面的一层巧克力壳，不小心就会从化了的雪糕上掉下来，那可是大损失；三色杯是当时的“贵族”冷饮，能让别的孩子艳羡半天；至于“加仑”，则是零花钱不可能买得起的“奢侈品”，只有爸妈会在暑假开始时买一桶回来，每天挖一点，暑假完了，也就吃得差不多了。

　　“现在还是喜欢吃棒冰，可是已经很难买到了。我单位附近的便利店我都跑遍了，没有一个有盐水棒冰。”郑先生不无遗憾，“可能已经要消失了吧，跟我们的青春一起。”

　　街头难觅“棒冰三兄弟”

　　毫无疑问，对于几代上海人来说，红色的盐水棒冰、棕色的赤豆棒冰、绿色的绿豆棒冰，这三种包装色已经映入了记忆深处。但一个令人略感尴尬的事实是，这些价格便宜的棒冰，已经很难在市场上看到。

　　无论是可的、好德，还是罗森、全家，冰柜里躺着的都少有“棒冰三兄弟”。早报记者昨日寻觅了不下10间便利店，却没有一家销售盐水棒冰。甚至连小区里“破墙开店”的小铺子里，店主也直摇头：“现在哪里还有盐水棒冰卖？”

　　最后，在一家小烟杂店，早报记者总算在冰柜里发现了几支盐水棒冰。店主告诉早报记者，这还是因为附近正好有个冷饮批发部，她才会去批一箱棒冰来卖。“盐水棒冰好吃，清凉，我自己也爱吃。”

　　“自己爱吃”成了这位店主卖盐水棒冰的重要理由。“主要是利润太低了，我进价8毛，卖1块，一根只赚2毛钱。我同样是开着冷柜，卖别的冷饮，利润肯定不止2毛。”在她提到的冷饮批发部，老板也告诉记者，盐水棒冰卖得其实不错，但进货并不多，主要是由于利润实在太低。

　　棒冰“微利”难进便利店

　　事实上，连“棒冰三兄弟”的生产商，光明集团上海益民食品一厂有限公司也承认，盐水棒冰很难出现在便利店里。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该厂一位负责人介绍，由于盐水、赤豆、绿豆棒冰售价低，又很难提价，因此已经出现了成本与价格倒挂的情况。这意味着，生产这些棒冰几乎没有毛利，只有依靠其他利润高的产品来“补贴”。

　　由于便利店进场费相对较高，且冰柜容量有限，因此无论是生产商还是小店店主，都没有让微利、低价的棒冰进入街头便利店的动力。目前，“棒冰三兄弟”虽然每年仍能卖出数千万支，但主要通过大卖场整箱销售。

　　郑先生的侄子，正在读小学二年级的小峰不喜欢盐水棒冰。对他来说，口味浓郁的冰淇淋显然比这不咸不淡的棒冰好吃得多。“他爱吃好的，最好是哈根达斯。”郑先生对侄子的口味表示理解。

　　“我们那时候吃的东西和现在差别还是很大的。以前大家都吃棒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现在有各种香料、添加剂，进口的东西吃得也多了，嘴已经养刁了。要说紫雪糕肯定没有梦龙好吃，冰砖也不会比哈根达斯好吃。现在还怀念以前的东西，主要也就是因为能勾起回忆吧。”

　　在以“怀旧风情”为卖点的田子坊，也有“手工老冰棍”销售，盐水棒冰售价5元，赤豆、绿豆棒冰则售价6元。

　　“价格是高了点，但是正好经过了，就买一根尝尝味道。之前在微博上也看到过了，凑个热闹嘛。”一位年轻女游客告诉早报记者，这种盐水棒冰的口味“和光明的也差不多”。

　　郑先生则对这种“怀旧”不太感冒，“我们这代人要怀旧，怀的还是红色包装的盐水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