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棋

　　建恒

　　学下象棋，是很久以前孩提时候的事了。那阵子虽懵懂无知，对选色却甚为敏感，都愿执红而不愿执黑。因为“红”就意味着自己是“红军”，能得到老百姓拥护。乡里伢子，下棋伊始一切全靠无师自通，心中但谨记一点:莫让对方将死，也就是说，要给自己的“帅”留条活路。至于当头摆炮或拱兵走法之类，则是在与大人或同伴的不断交锋中，一步步慢慢学会的。

　　流年似水，不知不觉来到这个世上已经四十多年。四十年来与人弈局多少，其中胜负如何，已茫然无可考究，但有两点则是牢牢记在心里的:一是下棋看三步，每动一子均需慎重，务要考虑结果，因为往往一着走错则满盘皆输;二是不能悔棋，须知悔棋乃棋道之大忌，你一悔棋，便显出自己的棋品尚属不入流之列，也就无人与你过招了。

　　而凡此种种处心积虑，都只为了保住自己的老帅，换言之，成与败，只看己方的老帅是否还能动弹。

　　世事如棋，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如果把每一个人的主观能动性与客观规律性比作棋子，那么，最无可争议的“老帅”当属个人的自由与生命。

　　芸芸苍生光临尘世，必定是要与众多高手——或变幻莫测之四时气候、或险象无穷之地理景观、或包藏机心之身边同伴、或蛊惑人心之名利声色——过招的。这一切，有些是我们不得不被动“接招”的，如抵御严寒、解决饥馁。但以我四十余年之人生观感，人们十之有九仍是主动“出招”，如争强好胜、逐利追名、官场出头、阅春揽美。一场场博弈，胜者固然令人刮目，而败者更多的是引来一片唏嘘。

　　下棋者都知道，在所有棋子中，除“将(帅)、士、象”这几个不能过河的“防御型”人物外，其他棋子皆可过河给对方以杀伤力。但各子有各子的走法，不得乱套，如马行日、炮打隔山、车走直路、小卒过河往前冲等等。这是棋规，也是下棋者的乐趣所在。违背了，不但会受到观者的谴责，也会把自己送入一败涂地的结局。

　　棋理如人理，触类可旁通。

　　震惊全国的“慕马大案”主角之一，原沈阳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马向东，三十岁时即任沈阳团市委书记，次年调任市商业局长。1993年，四十岁的马向东走马出任沈阳市人民政府副市长，1998年踏上了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宝座，次年升至副省级。应该说，这是一匹中国官场上都罕见的“黑马”。设若此君审慎一点，凭着他良好的“造势”，完全可以把自己人生这盘棋下好、下活，让众人钦羡。可他却偏偏不依棋理，强走“别脚马”，1997年7月，马向东等人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帮助某集团公司工程减免电贴费1200余万元，索贿美元50万元。堂堂的马副市长为什么如此厚颜地追逐铜臭?赌博!据他交代，他曾17次去澳门豪赌，最多一次三天内输掉了上千万元。2001年12月19日，48岁的马向东被执行死刑。

　　象棋之败中，有一种最“牛”的败法，叫做“被推磨”，即自己的老帅被对方的“车”赶着一步步转圈，不能回头也不能跳跃。这与当下许多贪官的下场何其相似!因受贿等罪获刑20年的郴州市原副市长雷渊利，身陷囹圄后就忏悔说“我被情人弄得晕头转向”。对于他，这应该算是一句认识深刻的大白话。他先后有过好几个情人。雷渊利本想情场得意，谁知反被情人按住软肋牵住鼻子，成为情人呼风唤雨的高级玩物。为满足情人的金钱欲望，雷渊利大肆受贿，沦为情人的“打工仔”。

　　下好自己的棋!也许，从一个国家、一个社会、一个民族的角度来看，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棋盘上的一粒子，那么，就遵循这棋子应有的走法走下去吧;就个人的人生角度去透视，余生的时光和自由无疑是自己的主帅，一言一行则是棋子的走法。不管是当棋子还是当主帅，都千万不要违背棋规。这棋规就是党纪，就是国法，就是千百年来中华民族形成的良好的道德规范。只要在棋规的范围内活动，就不会被将死，就还有闪展腾挪的机会，否则，只会得来千秋骂名。

　　这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同一个道理。

　　(作者单位:湖南省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