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晚，玉溪观众举着望远镜观看纪念聂耳诞辰100周年大型文艺晚会 ■ 都市时报记者 孟祝斌

玉溪聂耳故居内，展出聂耳用过的乐器

两位市民正在玉溪聂耳故居内参观

故居外悬挂的横幅，表明了玉溪对聂耳文化品牌的重视

玉溪聂耳故居吸引了很多游客参观

　　■ 都市时报见习记者 杜弘禹 记者 乔长红

　　今年是聂耳诞辰100周年，这个英年早逝的年轻人正被人们以各种方式怀念着。在他的祖籍地玉溪和出生地昆明，都举办了对他的纪念活动。玉溪近些年来倾力打造“聂耳文化品牌”，今年更是把纪念活动搞得轰轰烈烈；而聂耳曾生活过多年的昆明则显得羞羞答答，活动也做得不温不火。

　　聂耳不仅是一位名人，更是属于云南的文化财富。除了缅怀和纪念，在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对于玉溪和昆明两个城市来说，如何营销好“聂耳”这个颇具价值的文化品牌，成了两个城市都必须面对的问题。

　　聂耳与昆明的不解之缘

　　“聂耳的23年人生中，有18年是在昆明度过的。他一辈子总共才回玉溪四五次，加起来也才30多天。”

　　1912年2月15日（另有一说是2月14日），昆明甬道街上一家叫“成春堂”的小药铺里，一声清脆的啼哭打破了四周的宁静。药铺老板聂鸿仪的第五个孩子聂耳出生了。后来，因为创作了《义勇军进行曲》等音乐名作，他被誉为“伟大的人民音乐家”、“中国新音乐开创者”。

　　“聂耳祖籍玉溪，出生并成长于昆明，成名在上海，在日本意外去世。”关于聂耳短暂的一生，昆明市党史研究室征编一处处长陈国勇进行了这样的总结。

　　值得注意的是，在《辞海》或者其他与聂耳有关的文字资料中，大部分都将聂耳表述为“云南玉溪人”。陈国勇认为这并没有错，“中国人讲究籍贯，因此一直说聂耳是玉溪人。虽然他一辈子总共才回玉溪四五次，加起来也才30多天。”

　　作为一个和历史打交道的人，陈国勇认为，对于历史名人，特别是聂耳这样处于动荡年月的人，只有厘清其人生轨迹，诸如故乡、祖籍、故居、祖宅、旧居等概念，才能客观准确地进行研究，“这也是对历史人物最基本的尊重。”据他介绍，聂耳于1912年在昆明出生，1922年进入私立求实小学高级部（现昆明第十中学）， 后转入云南省立联合第一中学（现昆明第二中学），1925年考取云南省昆明市第一联合中学（现昆明第一中学）插班生，1927年考入云南第一联合师范学校（现昆明学院）学习。

　　“在聂耳的23年人生中，有18年是在昆明度过的。”陈国勇说，“故乡”指的是出生或者长期居住的地方，因此昆明才是聂耳的故乡。基于同样的道理，位于昆明甬道街的小药铺就是聂耳的故居，因为他出生在那里；而玉溪的“聂耳故居”其实仅是祖宅。其他聂耳住过的地方，都是旧居而已。

　　“作为聂耳生活时间最长的城市，昆明保存着诸多聂耳的遗迹，还有聂耳墓。”云南省博物馆研究员徐继涛介绍，聂耳虽然殒命日本，但最终还是葬在昆明，此举有落叶归根之意。

　　“其实，无论是玉溪还是昆明，最重要的是云南独特的民族音乐对聂耳的启蒙和影响。聂耳的短笛、二胡、三弦、月琴等等乐器都是从身边的民间工匠和艺人身上学来的。”徐继涛说，聂耳之所以在音乐上拥有如此高的造诣，一方面和他的天赋有关，另一方面，与他自小深受云南丰富的民间音乐影响有关。云南民族音乐的丰富性让聂耳形成很强的融合能力，所以他的代表作《义勇军进行曲》被评价为“比《国际歌》轻快，比《马赛曲》激昂”，是有道理的。

　　音乐的魅力不仅影响了聂耳一生，还通过他影响到了他的亲人。

　　聂耳一生短暂，未留下任何子嗣，这些年来，“曝光率”比较高的是他的侄女聂丽华，聂耳三哥聂叙伦的女儿。1935年聂耳逝世时，聂丽华刚刚出生，虽然从未谋面，但对于聂丽华来说，叔叔聂耳对自己影响极深，让聂丽华从小就有了当一名音乐家的愿望。

　　聂丽华从小在聂耳的母亲身边长大，因此她有机会接触到聂耳的许多遗物，包括日记、相册、唱片、乐器等。再加上祖母的讲述，对叔叔聂耳，她有非常深刻的了解，也顺着叔叔的“指引”走上了音乐之路。她毕业于四川音乐学院作曲系，担任云南民族电影制片厂的作曲家、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全国少数民族音乐学会会员等职务。

　　作为聂耳的亲属，聂丽华始终与“聂耳”这个文化品牌如影随形。她是聂耳国际文化促进会艺术总监、云南聂耳音乐基金会名誉理事长，几十年来深入研究聂耳，并发表了许多关于聂耳的研究文章。她对音乐的执著和对聂耳品牌的责任感，也影响着她的儿子青山。青山是一名音乐制作人、策划人，同时也是聂耳国际文化促进会执行会长。

　　都市时报记者尝试联系聂丽华女士，但遗憾地从青山处得知，她不在国内，去了日本。因为今年是聂耳逝世77周年，她到日本参加相关的纪念活动去了。

　　玉溪：紧抓聂耳不放松

　　从文化基础设施到打造软实力、做宣传，玉溪极力打造聂耳文化品牌，增强城市的文化厚实感。

　　在玉溪、昆明、上海这3个城市中，玉溪与聂耳关联度其实是最低的。但从现状看，玉溪这座经济规模和人口体量都不算大的城市，却依托聂耳这张“文化名片”，在全国声名鹊起。

　　1935年7月17日，聂耳在日本溺水身亡，终年23岁。与昆明的纪念时间点不同，玉溪更愿意选择聂耳的忌日作为他的纪念日。

　　2012年7月17日上午，玉溪聂耳文化广场响起了嘹亮的歌声。在聂耳诞辰100周年之际，玉溪市纪念聂耳诞辰100周年文化系列活动在这里开幕。开幕式前，演艺明星来到观众间，教大家唱《相亲相爱》，现场一度热闹非凡。开幕式上，省领导向玉溪市图书馆、聂耳纪念馆等10个单位赠送了《百年聂耳》和《聂耳全集》等书籍。

　　开幕式结束后，歌星蒋大为、宗庸卓玛、扎西顿珠分别来到红塔区灵秀社区居委会和玉溪市第一小学献唱。在玉溪市第一小学，放暑假的孩子们被学校召集回来，组成合唱团，和宗庸卓玛、扎西顿珠一起合唱《国家》。

　　同时，“纪念聂耳诞辰100周年图片全国巡回展·玉溪首展”也在玉溪市博物馆开展。展览从7月16日持续到8月5日，将免费展出聂耳的一些图片和文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照片和文物是首次向社会公开的。

　　行走在玉溪城区，从清幽宁静的聂耳公园到大气典雅的聂耳音乐广场，从气势恢宏的聂耳图书馆到古朴典雅的聂耳纪念馆，“聂耳”这个名字融入了整个玉溪。很明显，玉溪在城市营销上，正努力抓住这张强有力的文化名片。

　　在打造“聂耳文化品牌”上，玉溪有自己独特的套路。首先是从文化基础设施建设突破。玉溪建设、修缮、更名了一系列与聂耳有关的建筑，比如聂耳广场、聂耳小学等。1985年7月17日，在聂耳逝世50周年纪念日时，玉溪聂耳公园塑起一尊高2.4米、重1.8吨的聂耳青铜雕像，吹响了玉溪打造聂耳文化品牌的号角。

　　其次，以音乐为依托，积极打造、提升文化产业软实力。2008年8月24日晚，北京奥运会闭幕式在鸟巢举行。闭幕式上，音乐由中国几首著名器乐曲完美衔接，其中一首用竹乐演奏的电影《潜海姑娘》的插曲，让人耳目一新。这首插曲的演奏者，就是来自玉溪的聂耳竹乐团。

　　在宣传上，玉溪也倾尽心血。2005年，玉溪确定每年的7月17日为“聂耳纪念日”。每年的这一天，玉溪都会举办盛大的文化活动。而此次聂耳诞辰100周年，玉溪进行了隆重庆祝，媒体报道更是铺天盖地。“玉溪——聂耳故乡”的概念被广泛传播，遍及全国乃至世界。

　　“对于聂耳这一文化品牌，玉溪有清醒的认识。”云南省博物馆研究员徐继涛分析，打“聂耳牌”是玉溪的无奈之举，也是聪明之举。“玉溪和昆明这样的历史文化名城不一样，它能依托的品牌战略不多。因此，极力打造聂耳文化，除了有利于城市宣传外，也有利于增强城市的文化厚实感。”

　　“虽然谈不上紧迫，但从玉溪历届政府统一的行动步调上看，聂耳品牌对玉溪的自我营销起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徐继涛说，如今，消费历史名人，成了一些城市自我表达、寻求发展的形式。

　　昆明：对聂耳的相对“忽视”

　　“昆明这种不重视、不认真的态度，决定了它对现有的丰富的‘聂耳资源’浪费严重。”

　　聂耳的父亲是玉溪有名的中医，于光绪年间到昆明行医，在甬道街租用一间铺面，开设中药铺“成春堂”。1912年2月15日，聂耳就在这里出生，并在昆明度过了他的童年。据考证，聂耳故居始建于清朝晚期，甬道街在民国初年曾多次改造，1942年，市政当局在进行道路拓宽时，将甬道街两侧的房屋各后退5米，建成新的甬道街。2003年，聂耳故居被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11年6月，修葺一新的聂耳故居正式向公众免费开放。

　　聂耳故居隐身于老街区中间，由于周围的老房子基本全被拆除，等待重建，故居置身其中显得十分突兀，还不好找。但即便如此，聂耳故居平均每天的参观人数有600人左右，春节时最多曾达到了1900人。

　　聂耳故居坐东朝西，临街有两层楼土木结构房三间，故居内主要展出了聂耳在昆明、上海、海外的大量照片、遗物与生活用品，其中聂耳小时候使用过的乐器、乐谱格外引人注目。除此之外，聂耳出生时的房间和聂耳父亲的药铺也被还原，供游客参观。

　　据一名工作人员介绍，故居以聂耳出生时的样式为参考进行重建，并且还原了聂耳居住时的面貌。另外，故居重建时保留了一切能利用的东西，比如部分门窗的雕花和天井的石板。

　　“人多时，每天有上千人来参观，但大部分不是特地来的，是在附近逛的时候无意发现的，也有学校组织学生过来参观。”该工作人员说，故居的宣传还很不够。

　　事实上，聂耳对昆明有着深厚的感情。在一篇名为《我之人生观》的中学作文中，聂耳称，他的理想是先上大学，然后出外游历，最好是出国，行路读书，增长见识，在学术上有所建树。最后挣些钱，与几个谈得来的朋友找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读书、弹琴，度过悠闲时光。他还特地指出，昆明的西山将是他隐居的首选。

　　昆明承载了聂耳的很多印记。中学时，聂耳为了学好物理，翻山越岭跑到昆明第一个发电站——石龙坝电站考察，花了大量时间，把发电机组的整个发电过程记录了下来。石龙坝电站如今已成文物保护单位，但仍能发电。

　　聂耳在上海期间创作的《翠湖春晓》，也是源于他当年在翠湖练琴的经历，他在那里目睹了翠湖春夏秋冬的四季美景。而今，翠湖公园里也塑起了聂耳雕像。此外，聂耳还在昆明的大观楼和黑龙潭等地练过琴。

　　昆明人也非常怀念聂耳，圆通山的聂耳亭便是在民国年间为纪念聂耳而建。当时云南教育界的进步人士认为聂耳是云南电影界的人才，为了纪念聂耳，故在圆通山建立聂耳亭。

　　1935年，23岁的聂耳在日本藤泽鹄沼海滨游泳时遇难。遗体在日本火化后，于1938年春落葬昆明西山。如今，昆明西山的聂耳墓平均每天都能迎来三五百名游客。昆明很多学校和企业的入党、入团宣誓活动也都安排在聂耳墓前举行。2012年2月14日，为庆祝聂耳的百年诞辰，在聂耳墓前举办了一系列纪念活动。

　　“除了聂耳故居、聂耳墓和聂耳亭，昆明在整合打造聂耳品牌上，几乎就再没什么动作了。”徐继涛说，光是聂耳故居，就拖了将近10年才修缮如初。和玉溪相比，昆明并不太重视打造聂耳品牌。

　　“态度决定一切，昆明这种不重视、不认真的态度决定了它对现有的丰富的‘聂耳资源’浪费严重。”徐继涛解释，昆明在打造聂耳品牌上，本应该比玉溪走得更快、更远，也应该打造得更好，但目前的情况却恰恰相反。他分析，作为中国第一批历史文化名城，昆明拥有讲武堂、西南联大等等一大批优质历史遗迹和文化品牌，所以对聂耳文化品牌的打造不够重视，甚至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碎片化是昆明历史文化品牌的特征，也是弊病。看起来整个城市的历史文化资源非常多，但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有影响力的历史文化品牌，政府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每当有纪念日，就搞搞活动，然后就没后续了。”徐继涛介绍，今年聂耳诞辰100周年，政协开过2次座谈会，2月中旬举办了纪念活动，7月发布了一本画册。除此之外，昆明就没有什么大型的纪念活动和仪式了。这和玉溪方面的重视形成强烈对比。

　　昆玉两地应共享聂耳品牌

　　“共建聂耳品牌，更有利于它走出去。两市必须进行沟通，希望政府能牵头迈出这一步。”

　　针对这种现状，云南师范大学吴宝璋教授认为，目前昆明还谈不上如何打造聂耳文化品牌。“因为还到不了操作层面，首先，整个昆明对聂耳品牌的认知态度就不行，系统的品牌打造工作全卡在这里。”

　　“即使是昆明人，还有许多人不知道聂耳出生在昆明，特别是年轻人。”吴宝璋表示，昆明在打造聂耳品牌的策略和模式上，不会也不可能走玉溪的道路，但玉溪的态度是十分值得学习的。“要对聂耳品牌形成重视，后续的建设模式才有讨论和选择的空间。”

　　另外，对于目前存在的问题，吴宝璋认为，无论今后如何打造昆明的聂耳品牌，都要主题系统规划，不可单点盲目建设，继续陷入品牌营销碎片化的窘境。

　　云南省博物馆研究员徐继涛也持同样的看法。他表示，目前包括政府在内的多方都不重视聂耳品牌的打造，所以聂耳在昆明遇冷了。

　　“在足够重视的情况下，起码有2个契机可以突围。”徐继涛表示，首先，聂耳故居所在的文明街片区正在实施改造，可以顺势打造一条以聂耳故居为依托、以聂耳为主题的文化商业街，形成文化产业链条，进入良性、循环发展。“反正文明街片区也要建设成历史街区，何乐而不为呢？而且没有一个品牌作为依托，文明街片区的建设和发展也会失去方向和支撑。另一方面，如果聂耳故居没有文明街片区的带动，孤立起来也很难打出名气，吸引游客。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并且这个模式可以借鉴省外经验，比如遵义红军街就建设得非常好。”

　　其次，徐继涛认为，聂耳在音乐方面拥有很高的成就，但目前昆明对这方面的挖掘基本为零。“音乐是生命力和适应力都非常强的媒介，以音乐为载体，搭载聂耳品牌，积极对外推广。这也是一条可行的道路。虽然昆明有许多历史文化品牌，但聂耳毕竟有独特的意义和价值。打造好这一品牌，对增强昆明的历史文化底蕴有相当大的帮助。”

　　作为昆明聂耳故居修复工作的参与者，同时也是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申报工作的参与者，徐继涛介绍，当初聂耳故居在申报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时，本来云南省偏向于让玉溪故居申报。“因为玉溪那边宣传得好。但我们专家组据理力争，最后双方妥协，两个合并到一起进行申报。目前已经通过专家组评定，应该没什么问题。如果批下来，在称呼上，将区分为昆明聂耳故居和玉溪聂耳故居。”

　　“这就是一种共享文化品牌的模式。”徐继涛说，昆明和玉溪完全可以共享聂耳这个文化品牌，前提是基本的历史事实必须厘清。比如，聂耳出生并成长于昆明，昆明是聂耳的故乡，而玉溪仅是聂耳的祖籍。但他坦言，目前昆明、玉溪两市对聂耳这一文化品牌基本谈不上共享，甚至连基本的沟通都极少，“多少有点争的味道，但其实没必要。”

　　“要做到共享聂耳品牌，首先必须进行沟通。上到领导层面，下到民间的专家学者，大家针对建设、运营聂耳这个品牌进行交流。”吴宝璋表示，希望政府能牵头迈出这一步，为昆玉两市共享聂耳品牌，共同打造聂耳品牌进行铺垫。“两市共建聂耳品牌，更有利于聂耳品牌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