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俊国
怀孕的母羊走过大地
草籽正好触到温暖的乳房
它跪进清清的河水
照了照脸 用去一朵荷花绽放的时间
洗了洗身上的泥巴
用去一只病蜻蜓从阴影中飞到阳光下的时间
我尾随它转了很久 直到它爬上遍布碎石的山坡
那是危险的石料场 工人刚放完炮
它在一片麸子苗中停住 用蹄子一圈圈缠茎蔓
直到把那个难看的伤疤藏得严严实实
这是一个仪式 而且如此隆重
这只羊想让孩子 一出生就能看见
自己的母亲干净而美丽
名家简介:徐俊国,1971年生于山东平度,现居上海。曾进修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获第八届华文青年诗人奖,入围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著有诗集《鹅塘村纪事》(2008)、《燕子歇脚的地方》(2012)。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老蓝(青年诗人)荐语:
就像一提起叶赛宁人们就会很自然地想到康斯坦丁诺沃,当我们试图谈论徐俊国诗歌的时候,也很难避开“鹅塘村”这三个字。鹅塘村是徐俊国用汉字在自己的诗歌版图上构建的一个时光村落。在那里,一只怀孕的母羊就是村民共同的母亲;在那里,蜜蜂和蚂蚁都是有鹅塘村户口的孩子,都会背诵小学生守则;在那里,可以随便抓一把时光给灵魂打个补丁,可以把人世间最干净的词语都收进乡村词典;在那里,诗歌就是法律,你必须学会向一棵小草道歉……
我曾问过俊国,知道他出生和长大的那个村子真正的名字叫“小城西村”。这样一来,诗人就有了两个家,一个家是他的出生之地,一个家是他在自己的心里建造的精神家园。正如谢有顺说的那样,诗人的写作就是在这两个家之间奔跑和追索,离不开,也回不去,你此刻在家就永远在家,你此刻孤独就永远孤独。
我相信,俊国的每一次写作既是一次精神的远游,也是一次灵魂的回家。他虽然住在大上海,但他的根却始终扎在山东乡下。他的目光曾多少次穿越楼层,跟随“一只小小的蚱蜢”飞回鹅塘村的一片庄稼地里。在城里生活的时间越长,他的心就走得越远,他的心走得越远,他回家的渴望就会越来越强烈。最终还是诗歌使俊国警惕地与城市保持了一小段距离,使他一开始就站在了一个悖论的诗歌立场上:即肉体生活在城市,灵魂却一刻也没在这里呆过,而是梦一般游荡在乡村。
事情就是这样,一个在生活中顺应心灵的人终于就找到了艺术的方向,他终于明白:写作就是反省和批判,就是自我净化和救赎的过程。在浮躁的生活中能抓住就抓住这眼前的一切吧!哪怕是在一个乌托邦里做着一个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