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布达拉宫对面

　　好的风景，似乎总要留到最后呈现。

　　到拉萨后，我们并没有马上去看布达拉宫，而是住宿一晚后，远行林芝。从林芝返回，在拉萨市南郊的公路边小憩，才隔着拉萨河，望见了对岸城中的布达拉宫。

　　没有看到期望中的高大宏伟！目光越过拉萨河清蓝的水波、散漫的沙洲，进入绿树房舍间杂的拉萨城，但见树和房几乎齐高，布达拉宫在其中，或在其后，很突出的一团。在身后连绵群山的衬托下，布达拉宫只是城中一处略显高大的建筑而已。傍晚时分，太阳躲进浓云里了，布达拉宫也没有预想的那般光芒四射，颜色还些微显得暗淡。

　　“布达拉宫怎么看起来这么小啊？”同行的人中，有人疑问。我虽不说话，心中却也同样地质疑。不过，对布达拉宫的这一错误印象，很快，就要被彻底改变。

　　晚饭后，拉萨街头，华灯初上，吹着拉萨河谷清凉的晚风，我们走向布达拉宫。也只有这时，只有走近了布达拉宫，我才真正体味到了布达拉宫摄人心魄的震撼力量。

　　站在布达拉宫广场，我眼中，布达拉宫就成了天地之间的唯一。依山势堆砌而起的殿宇，蜿蜒嵯峨，起落有致。冷色调灯光照射着，红宫白宫的外墙，庄严沉稳，安宁祥和。深蓝悠远的夜幕下，整个布达拉宫拔地通天，巍然屹立，却又别致暗藏，玲珑独具，恰似开在尘世的一朵莲花，东西白宫为花瓣，中间红宫为花蕊，其结合浑然天成，法相无与伦比。

　　广场上，喷泉飞跃，乐声徜徉。散步的市民，拍照的游客，还有布达拉宫前北京中路上穿行的车辆，都透露着尘世的喧嚣浮华。可是，面对布达拉宫时，这一切，都不复存在。布达拉宫静开如莲，大美不言，淡然消弭了尘世的诸多繁杂，让我心中生出莫名的震撼。我不是佛教徒，没有对佛的虔诚。那么，布达拉宫传递出的撼人心灵的力量，究竟来自哪里？

　　布达拉宫这朵盛开在雪域高原的“莲花”，诞生于公元7世纪，系松赞干布为迎娶大唐文成公主而建。之后千年，历经诸多战火和灾难，逐渐没落。直到明末清初五世达赖喇嘛时期，才又浴火重生。又经300多年的建设和维护，渐渐发展成现有规模。

　　作为旧西藏政教合一的权力中心，布达拉宫并非真正的佛国净土，而是各种政治势力和阴谋的角逐场。德高望重的五世达赖圆寂后，其管家封锁消息，秘不发丧达10多年。风流多才的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尚未摆脱个人天性和宗教戒律的羁縻，即又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最终在青海湖畔遁去，只留给后人数十首传唱不衰的情诗……

　　布达拉宫，就这样在宗教和世俗、信仰和权力、假我和真我的交织中，一次次涅槃、升华。面对着这样一座经历千年风霜的宫殿，这样一朵盛开千年的莲花，这样一种看透千般世相的淡定，大概没有人，不为之感动。

　　次日，我们进到布达拉宫里面参观。从外看，布达拉宫浑厚壮观，布达拉宫里面，却有些狭窄逼仄。诸多经殿、佛像，壁画等，因导游催促过急，根本来不及细看，让我很有些晕头转向，眼花缭乱。留下印象的地方，有观音殿和法王洞，据说是松赞干布时期遗留下来；再有，就是五世达赖喇嘛的灵塔，据说仅黄金就耗费了11万两之多。

　　我最想看到的，与至情至性的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相关的遗存，布达拉宫里几乎没有。从五世到十三世达赖喇嘛，布达拉宫的红宫内都建有灵塔，唯独缺少仓央嘉措——这位大概是最为人们熟知的达赖喇嘛的灵塔。

　　从布达拉宫出来，我想，看布达拉宫，最好的办法，应该还是在它对面站着。于是，这个晚上，我再次来到了布达拉宫广场，面对着布达拉宫，想着宫内的权力、财富、信仰、曾经有过的争斗，还想着仓央嘉措的诗……我在考虑，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才能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