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提示

　　日前，省政府金融办发布消息称，49家小额贷款企业因违规被清理出市场。

　　事实是，早在去年，这49家小额贷款企业便已被“清理出局”，只是时隔半年之久该消息才正式对外公布。

　　如此谨慎的原因未得到相关方面回应，但在整个辽宁小额贷款行业内，已然感受到来自监管层的“治理”信号，这对于一个涉及250亿元规模的民间资本市场来说，无疑增加了有力的“想象空间”……

　　7月28日，周六，法定休息日。

　　殷昌飞和他的团队去了鞍山，“边搞小贷宣传边爬山”。作为全国首家小额贷款公司“瀚华信贷”在沈阳的负责人，他说做小额贷款就如同“爬山”，既要上高度，又要一步一步踩实。

　　如今，“瀚华信贷”已是全国小额贷款公司十强，殷昌飞用“热闹”一词来形容辽宁小贷市场，他“希望‘瀚华’最终可以笑到最后并引领中国的小额信贷主流……”

　　内外民资集体入辽

　　其实，辽宁小额贷款市场从萌芽之初便处于“诸强并举”的形态，而其背后的一切故事都要从2008年讲起……

　　这一年，全省小额贷款公司试点工作正式启动。

　　这一年，一个叫胡野枫的23岁青年从美国加州大学毕业。“凭借父辈支持”，胡野枫准备成立沈阳市第一家小额贷款公司。

　　“由一个出资人牵头，9个自然人参与，2008年年底申报，2009年年初获批，这个速度的确惊人。”胡野枫说，“我的感觉，省里对小额贷款业务铆足了劲，想做出成效。”

　　其实，早在胡野枫准备成立小额贷款公司之前，“瀚华信贷”已经在成都注册成立，并成为了全国首家小额贷款公司，而该公司自成立之初，便将目光瞄准了“潜力巨大的辽宁小贷市场”。

　　“沈阳的金融开放文化令人吃惊，这里没有任何地方金融保护主义，而且沈阳人也不排斥外来企业，在这一点上，沈阳与全国其他很多城市有着巨大差别。”身为“川商”的殷昌飞说，“沈阳人特有的这种开放性对投资者而言，吸引力非常高。”

　　就在“瀚华信贷”静观辽宁小贷市场变化时，辽宁招商代表团向一名富豪抛出了橄榄枝。

　　这名富豪叫张炳煌，与其他耳熟能详的富豪相比，张炳煌在沈阳人的印象里“相当陌生”。

　　其实，张炳煌在香港素有“个人信贷之父”的称号，其掌控的“亚洲联合财务有限公司”个人信贷业务几乎涵盖了香港人所有的日常生活与工作需要。

　　这一次会谈让张炳煌决定“将开辟内地小额贷款业务的第一个滩头扎在沈阳”。

　　不仅如此，直接由日本东京总部遥控的“邦民快易贷”也几乎在这一时间段将辽宁小贷市场纳入投资视野，这也使得辽宁小贷市场资金的来源渠道变得更为丰富。

　　“这个市场的规模其实要比想象的大得多，所以整个市场很‘热闹’。”殷昌飞说，“只一年多一点，我们已累计放贷2个亿，这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个市场的惊人潜力。”

　　迅速膨胀的市场令辽宁小额贷款市场的“行业门槛被一再推高”，用胡野枫的话说，“在今天，想很容易地进入这个市场，已经不太现实了。”

　　省政府金融办的数字显示，从2009年至今，我省小额贷款市场门槛已被拉高了26%，全省小额贷款企业的平均注册资本已由2009年底的4000万发展到今天的5000万以上。

　　而另一组数字则反映着目前我省小额贷款市场群雄割据的现状：截至目前，全省累计批准开业的小额贷款公司达到487家，已经挂牌营业424家，外资小额贷款公司6家，全省小额贷款企业资本注册规模已接近250亿。

　　资金联盟催生不同市场

　　在今天的辽宁小贷市场里，“各门各户”虽然都是自立门户经营，其实已经形成了互为帮衬的资金链联盟。

　　胡野枫便是沈阳市小额贷款行业内公认的少壮派主力，而“亚联财”、“邦民快易贷”等则是这个行业内的“外资派”代表。

　　至于“北方系”，则是以大连庄河北方小额贷款公司为代表的大连民间资本，此外的“平安贷”则是以中国平安为背景的大型金融财团，而来自成都的“瀚华信贷”则是小贷市场内的“西部资金”代表……

　　正是资金链联盟的各自特点，使得两种截然不同的小贷市场在辽宁悄然形成，即“担保抵押贷款”市场与“无担保信用贷款”市场。

　　“以本土资金为主的小额贷款公司多集中于担保抵押贷款业务，”胡野枫说，“这使得辽宁各方的本土民间资本联系更为紧密，朋友介绍朋友的‘圈子贷款’成为主要的市场形态。”

　　而以“西部资金”以及外资为主的小额贷款公司则多集中于无担保信用贷款，这逐步演化为“纯信用贷款”在辽宁本土小额贷款市场的激烈拼杀。

　　“这个行业的人员构成天南海北，所以规范必须是第一位，否则非常容易出问题。”殷昌飞说，“我们不是金融机构，谁都可以管我们，谁也都可以不管我们，一旦市场乱了，生意就别想做了。”

　　殷昌飞的这种担忧在财政部金融司相关负责人看来“具有代表性”，该负责人介绍，目前，小额贷款公司的监管依据仍是2008年5月银监会和中国人民银行联合下发的《关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指导意见》以及各地方政府以此为蓝本制定的各类实施细则，“行业监管基本处于无法可依、各行其道的状态，在法制建设方面基本空白。”

　　“监管体制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该负责人说，“集中监管缺失就是一个体现方面，从全国范围来看，小额贷款公司日常监管和风险处置由地方政府负责，归口管理在地方政府的金融办，但在中央层面无人负责，财政部金融司只是‘指导’，所以各地方政府在小额贷款公司的公司治理、业务操作规程、内部控制制度等方面缺乏统一的行业标准和规范，造成了包括金融办、财政、工商、公安、银监等多个部门各自管理某个职能业务的局面，使得对小额贷款公司的管理难以厘定职责分工。”

　　即便拥有外资背景的“亚联财”也同样逃避不了这种苦恼，沈阳金融商贸开发区亚联财小额贷款有限公司业务部经理谢佳霖介绍：“小额贷款公司的网络无法和银行系统共享，我们在给客户提供无抵押贷款需要了解他的信用额度时，仍需客户自己到银行打印信用凭证，因为我们看不到，如果我们可以和银行共享资源，客户贷款会更方便。”

　　财政部金融司相关负责人对此的解释是：“小额贷款公司不属于金融机构，不允许吸收居民存款，所以不与银行联网，也是出于银行客户安全的角度考虑，这个问题其实财政部已经在和人民银行与银监会沟通，但目前还没有具体的进展。”

　　资金瓶颈衍生“窄打宽用”

　　因为并非金融机构，所以小额贷款公司无法吸收居民存款，而根据我省的规定，小额贷款公司的资本金是5000万“起底”，如果追加需要进一步审核，这使得小额贷款公司往往在资金储备上捉襟见肘。

　　“审核起来需要提供很多东西，而且资金追加越多风险越大，所以我现在的可放贷额度还是5000万，并没有追加。”胡野枫说，“不追加就面临另一个问题，5000万放完之后便无钱可放。”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另一家小额贷款公司总经理段静伟的身上，“几个做小额贷款的朋友也基本面临这种情况，如果追加资金，市场风险会相应放大。”

　　正是因为民间资本“抗风险能力低”的特性，使得本土的小额贷款公司往往在还款周期与贷款额上形成了“窄打宽用”的自身特点。

　　胡野枫与段静伟介绍，他们的小额贷款公司一般对客户的还款周期要求大致在2~3个月，超过3个月的极少，而且“月息低、年息高”，一般月利率只做到1.2%~1.5%，而人民银行公布的6个月内贷款利率则是5.6%，这意味着短期小额贷款的偿还数额几乎与银行贷款的偿还数额相当，但小额贷款公司的年利率则做到了18%以上，而这几乎是同期银行贷款利率的3倍以上。

　　“必须这样做才能保证资金迅速回笼。”胡野枫说，“我现在只剩下不到700万的可用资金，不这样做资金根本周转不开。”

　　这种局面造成的直接影响在于，“很多小额贷款资金其实被用来作为申请银行贷款的工具。”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小额贷款业内人士说，“短期内通过小额贷款达到财务平衡，然后申请银行贷款，等通过审批、贷款划拨后再还小额贷款，这样其实等于加大了企业的贷款成本，但因为不这样很难申请到银行贷款，所以这种缩小月利差、扩大年利差的手段几乎成为了小额贷款公司争取客户群的最有效方式，不过企业成本加大直接带来的是偿还风险的加大，容易造成银行的不良贷款。”

　　不仅在利差上，在抵押评估上，一些本土的小额贷款公司显现得更为大胆：“明知道对方到时候肯定还不起钱，也贷给他，因为抵押物一般只评估到实际价值的一半。”该人士说，“值1000万的资产，只评估500万，晚一分钟还钱，根据合同，马上没收资产，转手再卖，套现500万。”

　　“这些现象确实存在，但只是个别的，这个行业整体还比较守规矩。”胡野枫说，“因为这么做得不偿失，1000万资产不是钱，一时半会卖不出去的话，等于资本金少了，放贷的空间更小，利润也更小。”

　　“小额贷款公司还处于发展的初期，尤其是在业务规范、信贷技术、信用环境、基础设施方面存在着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殷昌飞说，“这需要靠自身规范和良好的声誉，才能逐步积累出社会的认同，得到良性发展的条件。”

　　“因为资金量有限，所以做抵押贷款必须每一笔钱都得放给知根知底的人，所以大多是朋友间介绍，再加上抵押物。”胡野枫说，“这就造成了抵押小额贷款的市场化程度低，单笔放贷金额大的市场特点，在我的单笔贷款里，有的做到了上千万。”

　　来自省政府金融办的数字可以解释这种贷款特点产生的直接结果：在全省累计642亿的小额贷款中，50万以上的贷款比例达到了34%，而全省小额贷款的不良贷款率由过去的0变为今天的0.6%。

　　“小贷比”预示信用贷款将成主流

　　与本土小额贷款公司“担保抵押贷款”市场不同，以“西部资金”与外资为代表的信用贷款市场则“市场化程度相当高”。

　　“无担保的信用贷款市场特点在于整体规模大、单笔数量小，这正好与担保抵押贷款模式相反。”殷昌飞说，“我们单笔贷款规模一般只做到18万左右，靠客户数量取胜。”

　　和殷昌飞相比，拥有港资背景的“亚联财”同样主攻信用贷款市场。“5000万的资本金根本不够，我们现在的资本注册额已经提高到了1.5亿，还要申请追加到3个亿。”沈阳金融商贸开发区亚联财小额贷款有限公司副总经理张仁动说。

　　“因为资金量大，我们只做小额，还款周期一般是一年，这样是为了控制风险。”张仁动说，“我们的上限是50万，超过50万不做。”

　　“这种模式便注定了信用贷款的市场化程度很高，只要信用满足标准就做。”张仁动说，“150多个业务员都忙不过来，我们要把整个市场迅速铺开。”

　　和张仁动“铺市场”的策略相比，殷昌飞更注重“声誉打造”，在殷昌飞看来，“各地对待内外资的股权比例限制不同，使外资更容易实现跨区域扩张，民资在这方面非常艰难”，因此他的小额信贷一直秉承“甘于不公、赤诚待客”的市场营销模式，“通过声誉打造，赢得客户认同，所以即便额度小，而且借贷人分散，但同样一年时间做到了2个亿以上的市场份额。”

　　一个有趣的现象需要特别指出，根据省政府金融办的数字显示，在全省累计642亿的小额贷款中，5万以下，5万~50万，50万以上的贷款比例几乎是1:1:1，但信用贷款占比在逐步提高，由2009年末的26.6%提高到目前的37.2%

　　“信用贷款一定是未来小额贷款市场的主流。”对于这一判断，殷昌飞与张仁动几乎高度一致。

　　不过，恰恰是殷昌飞与张仁动这种高度一致性的判断“在一个方面反映着制度预期与市场现实之间的差距”。

　　“信用贷款直接规避了实体市场，”张仁动说，“信用贷款必须高市场化、低风险，所以额度必须小，小额度的贷款对实体生产而言根本毫无意义。”

　　不仅是信用担保，抵押担保市场也似乎对实体经济难以产生应有效果。“用于实体经济生产的贷款几乎没有。”胡野枫说，“在我的贷款客户里，30%属于投资性融资，70%属于资金短缺融资，但都没有用到实体生产上，因为成本太高。”

　　来自省中小企业厅的相关负责人介绍：“全省中小企业的资金量需求到底有多大，我们没有统计数字，我们现在能统计出来的是上半年一共为中小企业解决了170.2亿的融资担保，但全省中小企业的累计增加值上半年是7050亿元，所以这些贷款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而来自省政府金融办的数字则显示：截至目前，全省小额贷款公司累计发放贷款5.2万余笔，其中中小企业贷款占53%，个体工商户贷款占40%，农户贷款占7%。

　　“因为是累计额，所以数字与中小企业厅的数字有出入，但的确在整个小额贷款比例里，中小企业受益是最大的。”省政府金融办相关人士说，“解决中小企业贷款难是长期问题，小额贷款作为一种融资工具刚刚起步，随着进一步完善，对缓解中小企业贷款难会起到更积极作用。”

　　小额贷款未来之路依然漫长 ■首席记者 刘滨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