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当年在西安的行宫花园翻拍图片

　　“慈禧回銮·黄龙旗下的过客”系列之

　　□记者 朱金中 实习生 姚晨雨 文图

　　引子

　　PREFACE

　　1901年的春天，慈禧已经在西安城安顿下来。

　　但慈禧的眼光，从来没有离开过千里之外的北京。早在逃离紫禁城之前，慈禧就下诏，急召两广总督李鸿章回京任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负责议和事宜。

　　1900年9月底，一场长达半年之久的谈判开始。

　　八国联军统帅瓦德西一开始提出先议和再停火，如果清廷不能答应各国的条件，将进攻陕西，捉拿祸首慈禧，但李鸿章坚决主张将慈禧从“惩办”祸首的名单上去掉。

　　旷日持久的谈判，让十一国内部出现分歧，数万大军在异国土地上进退不能让西方一些政客觉得很不安。英首相索尔兹伯里提出：“绝对不否认，如果把皇太后牵入这件事情内，人们将冒着废弃中国整个国家组织的危险，这也是对于欧洲不利的。”

　　随着谈判进入僵局，李鸿章染上了风寒，西方各国担心李鸿章如果离开谈判桌，他们要多费周折和丝毫不懂国际惯例的奕劻打交道。在各种原因的促使下，联军不再坚持把慈禧列入“惩办”祸首名单内。

　　1901年1月15日，李鸿章和奕劻遵旨在《议和大纲》上签字。

　　议和结束，慈禧仍不能回銮，西方列强坚持必须把相关官员的“惩办”和赔款数额定下来才撤军。

　　2月21日，慈禧接到了西方各国开出的要处决的12人名单：瑞郡王载漪、辅国公载澜、刑部尚书赵舒翘、山西巡抚毓贤、礼部尚书启秀、刑部左侍郎徐承煜、大学士徐桐、吏部尚书刚毅、四川总督李秉衡、陕甘提督董福祥等。除载漪、载澜等皇亲国戚“遣戌新疆、永远监禁”，董福祥“事缓办”外，其余的都令自尽或正法。

　　4月，清廷又收到列强要求“严惩”的地方官员名单，“牵涉一百四十二人之多”。4月29日和8月19日，慈禧先后发布上谕，惩办了96名官员：其中“四人死刑”，其他人遭到流放、监禁终身、永不叙用等惩处。

　　刑部尚书赵舒翘被赐自尽时，由于身体素质太强，“扼吭仰药，百计竟不得死”，让前来负责监刑的岑春煊等得实在不耐烦，赵家人只好“以绵纸遍糊七窍，灌以烧酒而闷煞之，屡绝屡苏，反复数次而后毙命”。

　　赵舒翘的死实在太凄惨，但庚子之变，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种种祸根，很大程度上是由这些“愤青”式官员“误国”造成的。一言可以兴邦，一言可以丧邦，一人之惨剧和天下人之惨剧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免除钱粮宣示回銮日期

　　既然已经有一百多名官员替慈禧背下黑锅，慈禧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回銮了。

　　但惩处了官员之后，回銮的事又没了消息。一时间，“众情惶惑，妄生疑揣”。有人说，皇太后和皇上不回去了，以后就定都在西安了；还有的说慈禧要学唐明皇，到四川去了。对于回銮的路线，也是议论纷纷，有的建议先到河南，然后到汉口，最后改坐京汉铁路的火车入京，可以节省百万两白银；还有的建议皇太后和皇上走长江水路先到上海，然后从海路坐轮船回北京。

　　直到1901年7月6日，慈禧才以光绪的名义发布上谕：“朕侍皇太后暂住关中，眴将经岁，眷怀宗社，时切疚心。今和局已定，昨谕令内务府大臣扫除宫阙，即日回銮。唯现在天气炎热，圣母年高，理宜卫摄起居以昭颐养，自应俟节后稍凉启跸，兹择于七月十九日（阴历）由河南、直隶一带回京，着各衙门先期敬谨预备。”

　　这道圣谕宣布了慈禧回銮的日期和行程，按道理说，圣谕一宣，下面的人不该有质疑声了，但随后的两封奏折让这种质疑声更大。

　　很快，陕西巡抚升允上了一道奏折，说“天时炎热，道路泥泞”，河南巡抚松寿也凑热闹说，“积雨连旬，河水骤发，跸路冲毁，行宫损坏”，两个人都请求展缓行期。

　　8月14日，慈禧又下诏，将回銮日期改为10月6日（阴历八月二十四）回銮。

　　这一下，舆论大哗，都说两宫根本没有回銮的意思，两位巡抚的奏折都是上面的授意，绝对不可信，到时候肯定会再改。甚至有人言之凿凿地说：“第三期已预拟定，将改为九月三日（阴历）；第四期必以太后寿辰为辞，改十月底；第五期必以天寒为辞，改至明春；逐节延改，终于无期而后已。”至于慈禧不回銮的原因，有的说“太后惧回京后受各国要索抵罪，故不许皇上回京”，也有的说“李莲英恐以太后失势而失权，故力怂太后不宜回京”。

　　一时间，谣言四起，连在京的西方公使都忍不住到处托人打听：老佛爷，您到底回不回来啊？

　　事实上，两位巡抚所说的“冲毁行宫跸路”倒没有虚假，两宫回銮，惊天动地，如果因为伺候不好丢官罢职，可不是小事。之所以谣言四起，不仅国内舆论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各国使臣亦颇为所动，一再向当局诘问”，只是因为庚子之乱，中央政府的软弱和无能已暴露无遗，其掌控地方的能力大幅滑坡，慈禧下诏勤王，几位总督公然出面“东南互保”就是例证。回銮日期谣言纷纷，只是当时局面下中央政府威严扫地、信誉难保的一个小小例证罢了。

　　为挽回局势，清廷先后以光绪和慈禧的名义下了两道诏书，宣布豁免“陕西、河南、直隶跸路经过地方钱粮”，并赏给陕西人民内帑十万两，“盖藉此以坚各国之信”。

　　都说好的信誉抵得上真金白银，现在清廷的诏书只有靠白银来显示其真诚，这大概算是一种嘲讽吧。

　　启程回銮排场异常奢华

　　慈禧在西安的一年是奢侈和腐败的。据史料记载，设在西安专办皇差的支应局开局不到一个多月，就耗费白银29万余两。行宫中也按紫禁城的规格专设了御膳房，下分荤局、素局、菜局、饭局、茶局、酷局、点心局等近十个局，每局有厨师十几个人，共有100多人，每餐先由太监呈上菜单百余种，由慈禧挑选，两宫每日需花费白银200多两。

　　慈禧的回銮更是奢华的，按照规定，御辇所经道路必须以黄沙铺平。每里铺沙所花费白银20两左右，每60里地设一行宫。

　　1901年10月6日，慈禧和光绪的圣驾从西安行宫启跸。全城文武官吏提前在宫门外集结，伺候“升舆”。

　　先行的两宫行李车据说有2000辆马车，按照野史的说法，都是慈禧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按照当时官场的说法，都是各地官员的“孝敬”，至于这2000辆马车上装有多少白银珍宝，没有确凿史料，不敢乱说。不过综合清代皇帝出巡惯例来看，各地官员的“孝敬”应该占了大头。

　　辰时三刻，銮驾的前导马队开始出城，后面紧跟的是太监的车队，王公大臣、亲王贝勒，“或车或马，又次之”。

　　突然，凭空三声鞭响，“即有黄轿数乘，自行宫出，士民皆伏地屏息”。光绪和慈禧先坐着黄色的轿子出宫，紧接着是皇后的轿子，扈驾诸王、大臣的轿子跟在其后，最后是大阿哥的轿子。

　　整个场面异常隆重、奢华：“衔尾重车无数，均系各衙门档案。曲折穿行大街中，辰牌向尽；始出南门。沿途市肆，各设香花灯彩；长安父老，均于南门外祗候跪送，恭献黄缎万民伞九柄。”

　　河南在陕西的东面，按说可以直出东门的，这样西安城内的行程可以减少三分之二，但慈禧比较迷信，相信“南方旺气向明而治”，所以先出南门，再绕到东门。当时“州县都守以上官员，均在灞桥恭送，佐杂千把，在十里铺恭送。冠裳跄济，异常热闹。沿途千官车马，万乘旌旗，气象极为严肃，较来时光景，当然大不相同”。

　　10月7日，慈禧走到骊山，8日到达渭南……16日，慈禧一行从潼关出发，开始进入河南境内。

　　这一段，大致就是历史上的崤函古道，崎岖难行。而这次随行的都是王爷重臣，平时都牛惯了，为了防止他们争抢道路、堵塞交通，慈禧特意在潼关下了一道懿旨：“启跸以来，沿途车骑，诸形拥挤，甚至乘舆已到，尚复填塞，殊不足以昭郑重。着御前大臣认真弹压，并着松寿、夏毓秀、周万顺各派兵勇，分起押送，不准迟滞。至随扈王公、百官、车辆尚多，一经入豫，道途更隘，除有紧要差使准带行李外，其余均着分起先行，以免拥挤。”

　　但慈禧的懿旨也有形同废纸的时候，进入河南境内后，道路如同在夹沟中一样，“悬崖绝障间，羊肠一线，逶迤屈曲，其间仅容一车行，如两车相值，一车必预于空处藏避，俟对行车过，方始就道”。虽然慈禧下了命令，但要这些王爷重臣真正遵守“交通规则”可就难了，数百辆车子你争我抢，毫不相让，“乃至数十百辆衔尾接轴，莫能进退”。

　　这一次山地之行，把慈禧折腾得够呛，到灵宝后连忙下诏，在此地多待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