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战地记者的段文慧对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事仍记忆犹新■ 都市时报记者 孟祝斌

　　口述：段文慧撰稿：都市时报记者 宋凯欣 实习记者 张宁

　　战地记者是什么样子，很酷吗？如果让段文慧来回答，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初当战地记者时，他屡受奚落，被前线战士称为“卖狗皮膏药的”。因为在他们眼中，只要战火一开，这些记者马上就没影了。也正因为如此，段文慧憋了一口气，冒着违反纪律的风险，和那些战士摸爬滚打了一回，让他们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地记者。

　　说起半个多世纪以前的事来，段文慧现在仍记忆犹新。

　　“我不是卖狗皮膏药的”

　　黄河自古号称“天险”，渡黄河对于山西人来说意义重大。1947年8月23日，16岁的段文慧从山西沁源县出发，跟着陈赓兵团偷渡了黄河。当时正好是汛期，黄河水暴涨，“那个船啊，漂呀漂，一直偏离目的地20里路。我们又背着背包返回去”。有些兵本来思想开小差，“这一渡过黄河就死心了，回不了家乡了，要好好当兵”。

　　段文慧虽然能识文断字，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记者。

　　1948年10月，宣传科长口头通知段文慧，“你是新华社四分社14支社驻我们四十师的记者”。接着，他领到了一支钢笔，而稿纸则是拿“地主老财家的线装书的背面用”。然而，对于新华社在哪里，驻军记者还有什么人，段文慧全不知道。

　　段文慧很喜欢干这个工作，他到处找“好人好事”来报道。可战士们对于这些“耍笔杆子的知识分子”没什么好感，说他们是“卖狗皮膏药的，就会煽风点火，鼓动别人往前冲，自己却退缩了”。段文慧左右为难，因为军队有规定，战地记者不能上阵冲锋。

　　有一个“英雄排长”叫曹国华，山西人。段文慧跟着他跑了好几天，想采访他，曹国华很讨厌他，说：“一打仗你们就跑了，你的狗皮膏药在我这里不黏。”这句话刺激到了段文慧，他暗自发誓：“这次我偏不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孬种！”他趁天黑藏了起来，到冲锋的时候跟着士兵们一起冲上去，还扔了两颗手榴弹，至于有没有炸死敌人，他就不知道了。这个举动获得了曹国华的认可，他说：“你不是狗皮膏药，可以采访我了。”部队非但没有惩罚他，还让他火线入党。

　　行军途中上交了800俘虏

　　“白天，随军记者要跟着大家一起赶路；晚上我还要熬夜写稿子”。严重缺乏睡眠的他练就了“边走边睡”的绝招：眼睛紧闭，大脑一片空白，走得东倒西歪，但是脚却一直向前走，甚至还做梦！说到这里，段文慧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表演当年走路的样子，把老战友逗得哈哈大笑，连连说“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们每天要行军100多公里，要穿坏两双鞋，都是那种老乡做的千层底，脚底还起了大血泡。这个时候女同志的长头发便成了宝贝，他们用针穿了头发，穿过血泡，让脓流出来。1949年10月1日的时候，他们正好在从湖南到广东的路上，正在过乌岭。前面的人从广播中听到了这个消息，就传给后边的人“新中国成立了”，就这样一个传给一个，大家都很高兴，说：“快走就是胜利，加快前进，为新中国献礼。”

　　1949年12月，段文慧押送500名俘虏到南宁。一路上，遇到不少国民党的残兵余勇，他们无论男女都被当地老百姓给脱光了衣服，躲在路边瑟瑟发抖。看到段文慧他们过来，便央求：“长官行行好，把我们带上吧。”就这样到了南宁，段文慧上交了800名俘虏。

　　正值寒冬腊月，段文慧的被子被俘虏偷走了，只剩一顶蚊帐，他因此患上了伤寒，奄奄一息。医生说“病得那么厉害，恐怕要送太平间了”。昏睡中的段文慧隐隐约约听到“太平间”三个字，心想“送太平间好啊！就太平了”，活过来之后，一问方才明白太平间是停放死人的地方，不禁哭笑不得。

　　山西人对醋的迷恋

　　刚来云南时，段文慧对这边的气候和饮食都不习惯。因为他想调回山西，领导还专门给他开了一个批斗会。

　　山西人在云南最馋的就是“醋”，关于醋的趣事轶闻有很多。

　　在山西籍解放军来之前，昆明有两个山西面馆，后来这两家面馆关闭了，昆明人都说是因为“山西人吃一碗面，喝一壶免费醋”把面馆给弄垮了。提起这件事，段文慧大笑起来，说这是昆明人调侃山西人的说法。当时还流行一个故事：山西人的媳妇儿难产，公公在门外边拿着一壶醋喊一声：“孙子，出来喝醋了！”只听见“哇哇”的哭声，婴儿就顺利出来了。

　　云南第一家醋厂的成立也与山西人爱吃醋闹出的笑话有关：“1957年，有个山西安泽的老乡回家探亲，回来的时候带了十瓶老陈醋。叮叮当当走了半个多月，好不容易才回到昆明。他卸醋瓶的时候，却不小心把醋打翻了。老乡们连连说‘可惜了可惜了’，甚至趴在地上，去闻那个醋味儿。云南人看到了，都笑话山西人没出息。”

　　这事被大理某干部的父亲知道了，他也是个山西人。老人家就感叹：“这个醋怎么就这么金贵啊！我来办一个醋厂。”1958年，他在大理创建了云南第一家山西醋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