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徐佳和
摄影师席子,从本质上而言,他并不把自己当作一名摄影师,虽然他的摄影作品最近突然频频受人瞩目,也许是因为人们留存在记忆中的城市变得崭新而闪闪发光,而这些闪耀着财富和时代光芒的新建筑,吞噬了过往的破败,吞噬了那些在经历百年时光依然清晰可辨的雕花门柱间,流淌而过的人们曾经在此安居的气息,这个城市的历史正在消失,而人们的记忆无法找到物质实体的依托,飘荡在半空中的回忆便让人开始寻找相似的影像。 “无法用砖瓦拯救这个城市,就用像素记录这段历史。 ”这是席子写在博客中的一句话。
小时候居住于徐家汇公园附近的弄堂,如今早已变成绿地,满目郁郁葱葱中寻不见一点童年呼啸而过的痕迹。1960年代末出生的席子,童年的弄堂生活早已在其记忆中渐行渐远,“搬回来住”可能是席子潜意识地在行动上的追根溯源。
其实,与拍摄灯光霓虹中的新天地、外滩、衡山路等高档地段相比,席子更关注的是保留了更多上海传统气息的老城厢,曾经的南市、董家渡、闸北、虹口……这些上海普通民众生活细节透露着这个城市的呼吸,城市近代史的书写可以在此找到一路行来每一步的印痕。而这些印痕,历经战乱,流离,颠沛,现如今,却会如此轻描淡写地被抹杀,“它们消失得太快,有时候因为光线的关系,我放弃了一个场景的拍摄,但是第二天再来,却发现此地变成了一堆瓦砾,被消灭掉了。这样的事情在我拍摄过程中遭遇到了好几次。 ”生怕这些曾经有过的生活实证顷刻消失,席子像肩负使命感一般尽自己所能地拍摄,佳能5DMAX相机挂在胸前,早晨四五点即出发,拍至七八点,大街小巷的人声开始鼎沸,晚饭后,再度挎上相机出门,所幸席子所关注的上海著名建筑旅游景点之外的夜景涉猎者不多,这让席子有了更多游荡的空间和余地。
不仅止于摩天高楼与石库门屋顶之间的视觉落差——那样以建筑群体影像为主体的宏大场景的对比拍摄常常让观者的心里一阵悲悯,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灾难片的开场,线条强硬、笔直的摩天大楼如怪兽般逼近、俯瞰着脚下渺小却有着生命般蜿蜒着的石库门群体。那张流传颇广的黑白影像,让席子的拍摄瞬间与通常的怀旧影像区隔开来。席子的镜头还深入到房屋内部的各种结构,楼梯拐角,屋顶上的老虎窗,夜晚割破深蓝天际的凌乱电线。许多几十年上百年历史的房屋从结构、设计、装饰等等方面来看,都绝非破破烂烂的东西,大部分遭到拆除的命运十分可惜。 “修复显然是一项非常艰巨而浩大的工程,有建筑本身的因素,也有人为的因素,技术材料商的选择也非常难,复杂的事情太多,相比较,我用照片的形式为它们留念,倒是一件最简单不过的事。 ”
2007年,席子与朋友们偶然的一次闲逛,让他第一次把镜头对准那些有表情的老建筑,那是拍的苏州河边的德安里,一百年前的石库门,由著名的犹太商人沙逊家族建造。一两个月以后,再去那里,百年建筑已拆成断壁残垣。如此场景震撼了席子。在他看来,为老建筑留影,也是对历史和记忆的尊重。摄影,反倒退居而成为一种最简单可行的个人擅长的形式与手段。
与居民的沟通中,席子觉得,居住在老房子里的人,大多数还是盼望着能够改善目前的生活条件,早日搬入新居,“历史保护”与现实的水电条件、空间逼仄相比,太过官方,也太过虚幻。席子坚持,自己的拍摄还是阳光的、积极的,他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告诉你,不论你曾在、正在这个城市生长、生活,请不要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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