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佑生

　　我一气读完老朋友姚文淮的自传，沉思良久，想到圣人的名言:“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姚文淮年逾古稀且双目几近失明，以惊人的毅力，为世人描绘了一幅齐鲁大地70年来的沧桑变化、风土人情画卷，展示了一个检察官成长的历史轨迹和为人处世的心灵境界。

　　我认识姚文淮，始于1993年。那时，我在《中国检察报》(《检察日报》前身)当总编辑。为了弘扬正气，在全社会造成秉公执法的舆论环境，中国检察报社联合人民日报社、新华社、中央电视台、解放军报社等17家新闻单位开展了首届中国十大杰出检察官的评选活动。姚文淮得票位列榜首。中央各媒体的老总组成的评委会一致举荐姚文淮作为十大检察官的代表在人民大会堂召开的表彰会上发言。我在陪同高检院领导接见“十杰”时，一睹姚文淮的风采。

　　我眼中的姚文淮，刚过天命之年，黑黑的方脸上戴着一副眼镜，着一身崭新豆绿色检察服，胸前佩着十多枚金光闪闪的奖章，英雄气质，显得刚毅果断。评选活动结束后，我写了一首《浪淘沙·颂首届中国十大杰出检察官》:

　　枉桡官吏昏，衙狱无情。黎民捶楚不能伸。三擂响鼓说枉木，善恶争衡。

　　正气满乾坤，无限天平。曲直是非墨绳贲。媒舆尽说文淮好，德厚持衡。

　　枉桡意指旧社会的许多官吏曲解法令，不能依法办事。今天姚文淮等检察官之所以能秉公执法，从个人文化沉淀的角度透视，就是注意了德行修炼。所谓厚德载物，把握天平才能实现公正，大体说的就是此番道理。

　　在上个世纪90年代，姚文淮创造的刚正不阿、秉公执法的业绩深深地影响了一代检察官，成为人们有口皆碑的楷模。今年，我在京城再次见到姚文淮，仔细端详，岁月不饶人啊，人是老了许多，但精神风貌依旧，一口淄博话朗朗有声。

　　“一个人的成熟，不在岁月而在经历，在对理想和事业的执着、追求、奉献。”这是姚文淮回顾一生后的表白，多么富有哲理。姚文淮像许多穷苦人的孩子一样，苦难的童年给他留下了终生不忘的记忆。他生在兵荒马乱、饥寒交迫的年代，苦难的童年生活锤就他刚毅正直、疾恶如仇的性格。他虽然只读了几年书，粗通文墨，但他躬行的吃苦耐劳、坚韧不拔、平和司法、德厚持衡等品质、理念却是课堂上学不到的文化。他的为人处事的智慧是父母潜移默化、心口相传的，他的身子里流淌着敬老爱幼、和睦相处、仗义执言、依法办事等等世代相传的华夏文化血脉。

　　从姚文淮的记述中可知，姚家世代相传的家风是六个字:“忠厚、诚实、孝道。”姚文淮说，世界上有两件事情不能等，一是行孝，二是行善。这对后人的启示极具现实意义。这正是中华传统智慧的精义所在。

　　从本书中，我进一步了解姚文淮性格的养成，受之于母亲。姚文淮回忆说，从记事起，他没有看见母亲穿过一件好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没有吃过一顿好饭。但母亲为人心地善良，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会感谢她发自内心的关心与爱护。多么慈祥的母亲啊，她的言行深深地影响了姚文淮。已至年迈的姚文淮每每梦见母亲时都是泪流满面。读着这些文字，我深受感染，情不自禁想起我的90多岁的高堂老母对我儿时的教诲。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几千年来，我们炎黄子孙，不论你走到哪里，不论你是否读过书，“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善良为本，中和做人，等等，优良品德代代相传。这是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群林之中的宝贵品德，也是我们民族有别于其他民族的核心价值观。今天，回过头来看，饱经风霜的我们放眼世界，审视先贤创造的道德文化，毫无疑问具有普世价值。

　　还要说几句，十年前，姚文淮退休了，有律师事务所出十万年薪请他当顾问，他婉言谢绝了。退休后的第二年，他开垦了一块荒地，种了树木，栽了蔬菜，与农人打成一片，其乐融融。村民有困难时，都乐意找他帮助。真是应了一句哲语:“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姚文淮在助人中获得了快乐。七八年前的夏天，我曾造访过他的开荒地，品尝过瓜果。我为有姚文淮这样的老朋友而美滋滋的。

　　无限天平，德厚持衡。此是我对姚文淮创造的执法境界或者说人生境界的概述。是与否，来人尽透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