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对公众反思其祸甚于纵火

　　一周观察面对媒体和公众的追问和反思，官方的沉默和推拒比纵火本身更可怕：对纵火案的深层次原因不予触及、不加改变，则导致纵火的根基和土壤仍在；不但生命换来的反思付之东流，更加剧官方与民间的共识撕裂。尹启元邵阳纵火案发生仅8天，便已规律性地在传播效应中迅速消减。媒体、公众、网络数日间推动的反思共识，很有可能像其它一些公共事件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付之流水——迄今为止，未见湖南邵阳官方有任何回应反思与关切的兆头。时间可以抹平创伤，但顽疾不可能自愈，导致纵火之因仍会继续发酵，官方的不反思不触及不改变，要比纵火本身更可怕。

　　纵火惨剧发生后，媒体的报道呈现出事件背后纷杂的乱象：职工世袭、外来户冲击、各单位领导相互照顾招子女等等不公平“分赃”，导致底层职工产生不公平感，怨怼郁积，最终憋出一起大案。

　　8月29日《法治周末》的纵火案报道，以一个律师的观点作结：“需要上级部门用法律和制度的力量‘掀翻’就业特权，破除其中的‘潜规则’和‘显规则’。”如果上级真的这么做，自然会有效果；可上级有无动力去掀翻就业特权，则是首先要面对的问题。且如果上级仍有问题，则又需要上级的上级，实在无法推理下去。媒体评论，一部分直接指向职工世袭之弊。“假如没有‘世袭制’，就没有这起惨剧”（8月30日，《河南商报》）；“如果自来水公司早就能实行市场化的公开公平用人机制，而不是坚持‘内部世袭制’、领导说了算，石某又何至于会因为‘一个儿子（应为女儿——笔者注）没得到安排’而愤愤不平、难以自解”（8月28日，《青年时报》）8月30日的《长江日报》直接发问：石燕飞如果没有去淋汽油，公司因循旧法安排其女上岗，这样的结果是否就公平了？确实如此，职工世袭演进变化，积弊日深以致矛盾丛生，可职工世袭制又何以诞生呢？“更大的公平则在于：每个公民想要得到的，并非普遍腐败中的利益均沾，而是良善竞争中的机会均等。”8月30日的京华时报评论，以“邵阳纵火案警惕腐败均沾”为题，批评这种“分赃式”工作岗位博弈“既不合法度，也不符市场规律”。如何合乎法度与市场规律，正是摆在邵阳市自来水厂眼前的课题。

　　有的评论对网友的反应深感忧虑。8月30日大江网的评论以“邵阳纵火案背后为何会有那么多‘赞声’？”为题，提及此事新闻的跟帖评论中“赞声”竟然多于“否定”的现象，颇为沉痛。这篇评论的作者为陕西凤翔法院一级法官，认为“此案极大的社会不良影响值得我们各级国有集体企业领导深思”，“对于我们各级为人民服务的官员们来说，必须要记住的是，不要让群众对你们失去希望，否则，那绝对是一件令人恐惧的事情”。

　　网友们的反应也并非都较为偏激，一个被众多网友反复顶起的网帖如是表述：我们骂垄断，又削尖脑袋往高薪单位钻；我们讥讽不正之风，自己办事却忙找关系。总之，我们愤怒，不是因为觉得不公平，而是觉得自己处在不公平中的不利位置，我们不是想消灭这种不公平，而是想让自己处在不公平中的有利位置。这种骨子里的自私，才是我们真正应该反思的。

　　这个引起诸多网友认同的网帖也同样引来反驳：自私是人欲之基本，人有七情六欲，而且欲望是无止尽的，所以才有制度来限制这种欲望，限制罪恶。如今制度却成了放大欲望的工具，才是真正应该反思的。

　　在凯迪论坛上，一个点击量、转载量较高的帖子，题为“如何盘活就业世袭制下被固化的社会阶层”，认为这种“体制内人所共知的‘潜规则’”导致“社会阶层固化”，“成为如今不得不亟待解决的问题”。

　　笔者认为，无论是媒体刊发的评论还是上述一些网帖，都给官方提供了有价值的镜鉴；现实中的纠结恰恰在于，这些有价值的剖析与反思，往往得不到官方的回应，更罔提互动。倘若当地官方仍然头疼医头，甚至头疼医脚，这些深层次的病根并未触及，则不但病灶未除，反而因冷对公众反思，撕裂共识，进一步加大官民之间的鸿沟；其潜在危险，比纵火行为更甚。

　　如果报以较为理想的期待，则是湖南邵阳官方充分吸纳和回应公众反思与关切，开一先例，在重大公共事件中逐渐形成官方、民间、媒介良性互动的模式，则许多根深蒂固的难题，应可渐次消解。

　　这个论调自然难逃“太理想化”、“天真”之嫌，然却为较好路径之一。民间已凝聚共识如此，官方便再无理由躲闪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