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律师变身打拐军师

　　原标题：商业律师变身打拐军师

　　孙莹

　　张志伟，一名京城的商业律师，却“不务正业”地投身于打拐事业。他答疑解惑，倾听失亲父母的哭诉与疾苦；他多方呼吁奔走，唤起有关部门对打拐工作的空前关注；他用智慧和思考，为打拐制度的完善献计献策；他用多年的坚守，赢得了民间打拐“军师”的美名。记者专访张志伟律师，探寻他与打拐的不解之缘。

　　一次失败的“解救”行动

　　2009年3月的一天晚上，东单路口，一个小男孩孤零零坐在路边，拉着刺耳的二胡，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一个男人在小男孩面前转了两圈，回到灯影里的人群中，低声说道：“看不清楚，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

　　“别管那么多了，咱们先去抱孩子，周围肯定有人盯着。”一个壮实的男人说罢，第一个冲了出去，抱起这个男孩就跑。果然，附近立即蹿出一个河南口音的妇女大喊：“你们放下我的孩子！”

　　这群人呼啦一下围住了孩子，其中一个大高个儿镇定地叫来了在旁设伏的警察，将妇女和孩子一起带回了派出所。这个人就是张志伟。

　　这是张志伟和“打拐”志愿者筹划了很久的一次“解救”行动。几天前，一名网友在玉渊潭发现了一个乞讨男孩，将照片发到网上。深圳的一个家长看到后，觉得很像自己丢的孩子，而且他的孩子特征是手上有断掌纹。经过网友连日近距离观察，孩子的左手真有断掌纹。

　　张志伟马上联系这个家长来北京认孩子。“组织儿童乞讨的人往往是团伙犯罪，贸然采取行动不仅危险，还易引发法律纠纷。”张志伟和志愿者们行动前，首先通知了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并请警察留在外围设伏。“抢孩子”的一幕果然让幕后操控者现身。

　　正当志愿者们为“胜利”兴奋庆祝时，这次行动的走向却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警方通过DNA鉴定，发现孩子与那位家长没有亲子关系。经进一步工作查明，这个孩子是河南妇女从邻居家租借来北京专门乞讨挣钱的。

　　家长只能抱憾而归。但孩子和这个组织乞讨的妇女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警方也觉得很棘手。张志伟亮明了律师身份，建议警方可以“组织儿童乞讨罪”惩处。事实上，虽然刑法中早有规定，但这一条款由于操作困难，很少得到真正适用。经过公安部门层层请示商讨，最终以涉嫌“组织儿童乞讨罪”将河南妇女刑事拘留。这也成为北京首例以此罪名刑事拘留嫌疑人的案件。

　　然而，问题仍然没有解决。这项罪名的成立，要求犯罪嫌疑人在组织儿童乞讨时需要有“胁迫、暴力”等手段，警方的调查很难取得有力证据。费了一番周折，男孩通过民政部门被送回了老家。而这个妇女最终因证据不足，没有受到刑事处罚。

　　比对靠运气、解救有危险、处罚难成行……这就是曾经很长一段时期内，打拐工作的真实写照。

　　命中注定的打拐之路

　　2012年7月，北京市百瑞律师事务所。记者眼前的张志伟透着一份成熟与沉稳。三年多的时间，他从一个普通的打拐志愿者已经变成了名头响亮的“民间打拐军师”。

　　一个律师，怎么投身了“打拐”事业？提起自己的经历，张志伟也笑了：“确实让人觉得不务正业。”

　　张志伟曾经是兰州的一名刑事审判法官。2006年，他辞去公职，到北京做了一名专职律师。张志伟日常工作领域是投融资法律服务和民商事案件代理，也没丢过孩子，可以说他与打拐没有任何交集。2008年，他的一个朋友在打拐寻亲网站“宝贝回家”做志愿者，发现很多丢失孩子的父母急需法律咨询和帮助，就来请张志伟帮忙。

　　“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耳根子软’，同情心比较强。人家有事求我，我就不会推辞。”张志伟就这样误打误撞走上了“打拐”之路。“善良的心是最好的法律。”张志伟将其奉为座右铭。

　　起初，张志伟觉得作为一个律师，也只能尽力提供一些法律上的咨询和指导而已。但当他越来越多地接触到那些失去孩子的父母之后，拐卖儿童犯罪的现状让张志伟触目惊心。

　　“截至2008年我国实际处于街头生活状态的流浪未成年人数量在100万至150万人之间。他们中很大一部分被职业乞丐暴力控制，利用人们的同情心理，操纵儿童甚至残害儿童进行乞讨……”

　　看着媒体报道的这些寒气逼人的数字，看着当时还不太出名的“宝贝回家”网站已经有几百个家长在寻子，每天都有新登记的信息，张志伟不禁想到，这背后是多少骨肉分离和贪婪恶行！

　　也许是一种缘分，早在当法官时，张志伟就关注过流浪儿童权益保护问题。在他审理的一起刑事案件中，两个刚满18岁的小偷，因为在行窃时与“同行”发生争执一刀扎了过去，加之抢救不及时，被害者一命呜呼。两个孩子背上了伤害致死的指控。他们的经历张志伟不禁唏嘘：“两人从小就在街头流浪，不知道亲人在哪，没有生活来源，得不到社会救助。他们相依为伴，慢慢变成了街头小混混。捡拾垃圾、小偷小摸就成了他们的生存之道，最终犯罪也成了必然。”

　　张志伟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游离于社会之外的群体。这让他开始俯下身去审视边缘儿童的社会问题。

　　所以，说不清是张志伟选择了打拐，还是打拐选择了张志伟。也许冥冥中注定，一个曾经关注过失亲儿童的人，一个富有同情心又具备法律素养的人，在一个机缘触动之下，投身于此，成就一番事业。

　　张志伟说，他与打拐，就是一个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做了一件合适的事。

　　故事

　　为上访者找儿子

　　在此期间，张志伟结识了一位“愤怒”的父亲——彭高峰。

　　2008年3月，彭高峰三岁半的儿子在自家门前玩耍，没一会儿工夫，孩子就不见了。后经调取的监控录像证实，孩子是被一个陌生男子强行带走的。

　　儿子杳无音讯，彭高峰急了，自己四处发照片找儿子。对执法机关失望之极甚至产生对立情绪的他，多次组织广东各地数百名失踪儿童家长集会、游行、示威，甚至到北京上访，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大影响。

　　“一味上访闹事不是办法，矛盾不断激化，对找孩子于事无补。”结识彭高峰之后，张志伟一边推心置腹地安慰和劝说，并和志愿者们一起帮他找孩子，一边联系公安部打拐办反映案件情况，最终促成彭高峰参加公安部的座谈会。

　　2009年6月，彭高峰在公安部刑侦局杜航伟局长、打拐办陈士渠主任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的遭遇。

　　“是我们的工作没做到位，我代表公安系统给你道歉！”杜航伟局长当即决定这一案件由公安部督办，责令当地警方尽快破案！听着局长的承诺以及全国打拐专项行动的介绍，彭高峰冰冻的心融化了。

　　“你回去好好工作，不要再扩大损失了，和家里人也搞好关系，相信公安机关会帮你找回孩子。如果有机会你也再要个孩子，别总活在痛苦中了。”在张志伟的安抚下，彭高峰带着希望回到了湖南老家，临走时他说，自己再也不会上访了。

　　在各方努力下，2011年春节，彭高峰被拐卖的儿子在江苏省邳州市八义镇被警方成功解救。

　　张志伟说，律师这个中立的身份参与到打拐工作中来正合适，既能深入民间了解情况，代表老百姓向上反映疾苦，也能帮政府化解社会矛盾。 J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