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意气]

　　林少华

　　[翻译家、中国海洋大学教授]

　　日前应邀赴台演讲，讲到莫言与村上的异同。比如文体。两人都注重文体。莫言说“对语言个性的追求是一种悲壮的战斗”。村上反复强调文体就是一切，语言就是一切。不过就文体本身而言，二者却泾渭分明。打个不一定恰当的比方，如果说莫言文体是“纵欲”的，村上文体则是“禁欲”的。前者纵横捭阖，不可一世；后者含蓄内敛，清癯洒脱。

　　而且，村上明显形成了有别于任何日本同行的独特文体，而莫言似乎尚未完全独树一帜。尽管瑞典学院院长彼得·昂格伦德（Peter Englund）称赞莫言“具有这样一种独具一格的写作方式，以至于你读半页莫言的作品就会立即识别出：这就是他”。但我以为这多少带有夸张成分。当然我不否认莫言文体有自己的特色，更不意味整体上中国当代文学多么愧不如人。

　　莫言在这方面就有充分的自信：“我们必须看到，自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之后，最近几十年来世界文坛也没有再产生这样的伟大巨著，因此我觉得中国作家没有必要那么自卑，也不要被个别的批评家和汉学家那种非常绝对化的言论所征服。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我们应该有自信……我们过去确实不如人家写得好，但是我们最近三十年来写的并不比他们差。”

　　的确，至少莫言这次获奖说明中国作家已经能够同村上春树这样的外国大作家同台较量。这本身就很有象征意义。或者莫如说，更大的意义是在这里：我们“并不比他们差”，无须妄自菲薄。谦虚诚然是美德，自虐大可不必。

　　（原标题：林少华:“禁欲”与“纵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