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英国议会

参考消息网12月11日报道 《至暗时刻》开篇于以争吵不休闻名世界的英国议会。1940年，面对德国在欧陆大地上的步步进犯，英伦的绅士们一筹莫展。反对党领袖艾德礼向恪守绥靖政策，一再退让的首相张伯伦提出不信任动议：“请您辞职，退位让贤。”喧嚣之中，有位议员小声问身边的同僚：“温斯顿在哪？”——戏剧铺垫已足够充分，“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伟大人物即将登场。

美国人向来对英式优雅和高贵钦慕不已，对英国戏剧传统推崇备至。银幕上，英国人物传记片是好莱坞的熟客与上宾：2006年有表现当今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的《女王》，2010年有刻画约克郡公爵（后来的英王乔治六世）的《国王的演讲》，2012年有表现英国首相撒切尔的《铁娘子》，2014年有反映英国科学巨擘霍金的《万物理论》，其主演也都横扫当年各大表演奖项。

这一次，轮到“二战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了。《至暗时刻》显然是为角逐明年初的奥斯卡最佳男主角而量身定做的。加里·奥德曼深沉中潜伏着激情的演技，在丘吉尔这位“大不列颠的斗牛犬”一角中充分体现。

加里·奥德曼形神兼备的丘吉尔定妆照

丘吉尔出身贵族，绘画造诣不浅，还获得过诺贝尔文学奖。他在二战时临危受命，带领英国和世界反法西斯力量击败纳粹。他是自信和坚定的化身，他的名字和他发明的V字手势一样，成为胜利的符号。《至暗时刻》中三场激动人心的战前演讲点缀其间，丘吉尔的领袖魄力和文学才华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们除了赞叹加里·奥德曼的传神演技，更会再次对这位首相生出无限尊敬。但正如编剧安东尼·麦卡滕所言，作为一个永载史册的伟大人物，“温斯顿的弱点、癖好、疑虑在最细致的传记中却不见踪影，他被刻画成一个完全坚决的人。”这一次，创作者把丘吉尔还原为一个普通人，展现伟大背后的平凡，坚定背后的脆弱。

丘吉尔著名的V字手势

《至暗时刻》选择了从丘吉尔1940年5月10日当选前后，至6月4日在议会发表《我们将战斗到底》的演讲为止的短短时间段。影片中丘吉尔被彻底拉下神坛：他绝非英明神武，坚定自信，真理在握。

这个身形臃肿的倔老头，固执又暴躁。他是在家里光着屁股到处走，吓坏女秘书的“老不修”，也是当选后烟酒过度、开支激增令夫人怒喝的老顽童，甚至是陷入绝境后委屈地坐在床上的老孩子。

他当选不过是党派间妥协的结果。上台后，包括国王和幕僚在内，周围的人对他又怀疑又排斥，又厌又怕，没人待见他。他的主战派立场孤立无援，四处碰壁，甚至在影片中，丘吉尔的坚决反对和谈，似乎只是出于新官上任的自我表现：是性格缺陷，是上层贵族的傲慢，是鲁莽与冒进。

这位精英政治家对下层社会现实缺乏了解，坐地铁都会迷路。影片中丘吉尔狠狠地诅咒让他焦头烂额的希特勒：“下士杂种，低俗的野人”——这更像是出于私人性质的厌恶。

丘吉尔时常需要夫人的安慰和鼓励

不过，就连丘吉尔的反对者张伯伦也不得不承认“可是他看穿了希特勒”。

丘吉尔有着老练的政治头脑，对国内外形势的清醒认识，以及不服输的勇气。影片在把丘吉尔还原为普通人之后，呈现出它的主题：呼唤每个普通人的信心，坚持自我，在关键时刻相信自己的判断。在邪恶势力崛起而当权者自欺欺人试图掩盖真相，甚至企图和恶势力媾和之时，个人要挺身而出。

他冲破重重困难告诉公众真相，并带领他们直面黑暗，抗争到底，作为一种历史隐喻，这一主题在二战后的英国文艺中长盛不衰，其中包括《哈利·波特》和《指环王》。

与之相对的，则是平民。作为一部人物传记片，势必凸显领袖人物的决定性作用，书写一种“英雄造时势”的英雄史观。而《至暗时刻》则将高高在上的人物拉低，将原本不著史籍的平民放到台前，充分肯定他们的价值，将他们塑造为历史的真正决定和推动者。

正当丘吉尔陷入“战还是和？是准备牺牲和失败，还是苟且偷生？”的犹豫不决和自我怀疑之中时，是人民给了他答案。他第一次屈尊进了地铁车厢，坐在乘客之中，听取人民的意见。那些肤色各异的主妇、泥瓦匠、老人和孩子，当他们面对丘吉尔“如果不和谈，战争可能爆发”的疑虑时，齐声道“那就打，手里有什么就拿什么打！决不妥协”。

丘吉尔第一次进入地铁车厢，听取人民的意见

影片试图说明，英国能够赢得胜利不是某一位人物的功勋，而是在危急时刻，上至国王首相，下至劳工阶层等所有人守职尽责，互相扶持，团结合力的结果，每个英国公民都充分展现出人性的高贵。

影片尾声，丘吉尔面对议会，彻底站到了人民一边，他说“如果求和，达官贵族或许享受优待，但平民必遭屠戮和奴役。”作为一位能左右千万人生命的领袖，以及本年度大片《敦刻尔克》中大撤退的幕后策划者，丘吉尔在《至暗时刻》中最重大的战争策划就是组织这场胜利逃亡，同样是对战场上个体生命的珍视，影片让丘吉尔从英雄领袖真正成为人民的首相。

丘吉尔在地图前策划敦刻尔克大撤退

“我们决不投降，绝不屈服，我们将战斗到底。我们将在法国作战，在海洋上作战，在田野和街头作战……直到新世界拿出它所有的一切力量来拯救并解放这个旧世界……”电影在丘吉尔著名的演讲中结束。他号召英法携手团结一致，抗争到底，并且期待其他盟友加入。不需要之后的字幕说明，观众都知道他盼来了美国的参战，赢得了二战的胜利，坐上了战胜国“三巨头”的交椅。

“任何历史都是当代史”，在恐怖主义肆虐，民族矛盾加重，美国社会分裂，英国脱欧，欧盟危机重重，逆全球化的浪潮袭来之际，我们在银幕上怀想着那个爱国主义高涨、人们团结合作、共御外敌的时代，怀念着那位在战争恐怖羽翼在头顶盘旋之际，依旧对国家充满信心，坚定地相信世界能再一次走出至暗时刻的丘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