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马上评|殡葬改革考验行政智慧,强力推进难免人心不安
澎湃特约评论员 盛翔
江西上饶正在强力推进殡葬改革。明确提出了“确保今年年底每个村都有公益性墓地”“确保可视范围内没有乱埋乱葬坟墓”“确保2020年底之前全市火化率达到100%”等要求。强力推进在多方面得以体现,譬如多个县市集中销毁收缴来的棺木,“当地千百年的殡葬陋习也随之被砸得粉碎”。
和2012年的周口平坟运动、2014年的安庆强推殡改一样,上饶此番强推殡改,提出的“百分百火化”、“一律不得土葬”之类要求,同样是以绿色殡葬的名义,企图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实现。时间表如此紧张,又是“重要的政治任务”,基层落实执行起来,自然“强力”有余,而温情不足。
全面收缴棺木集中砸碎,甚至对违规土葬强行起棺,都是似曾相识的一幕。而事实上,《殡葬管理条例》早就删除了“拒不改正的,可以强制执行”条款。棺木也属于法律保护的私人财产,随意收缴砸碎,会给当事人造成损失不说,其实也是巨大的浪费。尤其是,涉及民间风俗习惯和传统,单靠行政命令强制执行,难免会造成人心不安。
殡葬改革是现实的需要,鼓励火葬也是必然的方向,但移风易俗是否仅有强力一个选择,是对行政智慧的考验。火葬对很多年龄较大的农村老人来说,接受起来还有难度,之前各地强制执行,效果都非常不好,引起了很大的民意反弹。殡葬陋习“被砸得粉碎”可没那么简单,周口平坟运动停止后,短时间又恢复百万座坟墓,就是最好的例证。
上饶市长谢来发在讲话中指出,强力推进殡葬改革,是“要让乡村美起来”。或许在外人看来,看得见坟头的乡村很不美,要“确保可视范围内没有乱埋乱葬坟墓”。但对当地人来说,让亲人的坟墓不受打扰,原本就是美好生活的重要部分。乡村不是用来纪念乡愁的,而是用来真实生活的,居住在那里的乡亲们,最有发言权。
声势浩大的殡葬改革,可能引发群众不满,地方官员不可能不知情;之所以仍然强力推进并且要求立竿见影,背后动机是否纯正,不得不令人怀疑。比如,强制迁移坟墓是不是“为了卖地”?强制火化是不是为了“照顾火葬场的生意”?禁止土葬是不是为了“搞集体公墓赚钱”?每次有地方强推殡葬改革,都会引发类似质疑,有关部门恐怕要反思。
殡葬改革的推进,善治能力比强力作为更重要。因为后者在执行中,很容易变味。只要工作到位,假以时日,村民观念并非不可改变。事实上,土葬观念真正强的老人,主要集中在年纪较大的群体里,基数并不太大。政府部门可以先建公墓,慢慢让村民接受,而不是一下子把棺材收光。
无分年龄大小,无分文化高低,一刀切执行,简单粗暴划定一个日期,当成“政治任务”下发,这样的做法是激进的,也是死板的。而殡葬改革理应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处理方式也应该是灵活的,因为在农村地区,殡葬问题依旧很敏感,对死者的不尊重被认为是大不敬。推行绿色殡葬、土葬改火化是大方向,但至少要先尊重一下村民的意见。
相比经济建设很难立竿见影,诸如殡葬改革之类,更容易在短时间内取得明显政绩,所以哪怕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地方官员也总有类似冲动。由此可能带来的基层民众反感和政府形象破坏,代价虽然同样很大,却被完全忽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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