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国(右)和妻子林秀伟(左)

　　8日晚，跨界经典《李尔在此》登陆第二届京昆艺术群英会前夕，南京紫金大戏院。台下，从各处赶来的戏迷和艺术爱好者们专注地谛听着一场主题为“薪传·新创”的讲座；台上，简单的一桌二椅如京剧舞台般干净利落，65岁的台湾著名演员、剧作家、导演、舞蹈家吴兴国和妻子林秀伟对坐，分享他们32年来如何把传统戏曲和现代剧场概念相融合，以及在这个过程中收获的关于“京剧艺术如何创新、发展，走向世界”这一问题的思索。面对南京观众，吴兴国显然很振奋，目光炯炯，“警句”迭出，句句掷地有声。在一旁，善解人意的林秀伟恰到好处地“补刀”：“这么多年来，吴兴国一直在考验观众对他的忍受度。”

吴兴国在《青蛇》中饰演许仙

　　内地观众最早认识吴兴国，大都是在徐克执导的电影《青蛇》中，吴兴国饰演许仙，与张曼玉、王祖贤搭档。徐克导演非常赏识吴兴国，用林秀伟的话来说，“他实在太喜欢吴兴国了”。但吴兴国毕竟是为舞台而生。他幼年起在台湾复兴剧校坐科八年，专攻武生，因成绩优异被保送至中国文化大学戏剧系，自此接触到西方戏剧，熟稔希腊悲剧、莎士比亚、莫里哀等，期间又加入了现代舞剧团云门舞集。当兵回来，京剧已经衰微，而此时他在台湾现代舞界已经小有名气，投身现代舞之际，意外地被当时台湾四大老生之一周正荣“点了兵”——周正荣要他跟自己学老生。

少年吴兴国

　　讲座中，吴兴国回忆，当年周正荣向他“安利”老生行当。周老师问：你知道京剧里舞台表现最精致的是哪个行当吗？你知道一出戏里，是什么行当在带头吗？周正荣的的一番话如当头棒喝，启发他重新思考京剧和老生行当的意义，“京剧老生有着非常精致的表演程式，如何调度舞台空间，如何以一个角色担起整台戏，这都要靠老生。京剧没有导演，谁是当家主角，谁就说了算！”

吴兴国和妻子林秀伟

　　但，在今天，传统戏不能再按着传统的路子走。1986年，吴兴国和一群青年京剧演员共同创办“当代传奇剧场”。改编自莎士比亚悲剧《麦克白》的创团之作《欲望城国》一炮而红，它将传统京戏的唱念做打融入西方经典，并以剧场形式呈现，成功颠覆了观众对京剧既有的认知，缔造了全新的东方剧场美学。“当代传奇”成立32年来，共创作了包括莎士比亚系列、希腊悲剧系列、西方文学系列、传奇戏曲系列、东方歌剧系列和青年系列在内的25部跨界舞台作品。唱念做打还在，但换了脚本，不仅如此，吴兴国还在剧中糅入了嘻哈、摇滚、意识流……最最重要的是，他把传统京剧表演中缺失的作为艺术家的“我”糅了进去。

《欲望城国》剧照

　　讲座现场，林秀伟坦言这些年来压力颇大：“每次我们的一台新戏上演，第二天我都不敢出门了，因为大家都在骂你。”

　　吴兴国却很笃定：“梅兰芳的《贵妃醉酒》当然被演绎得十分筋道。如果把戏里的妃子、太监拿掉，那这出戏和《李尔在此》一样，是一出独角戏；而假设梅兰芳没有把他自己放进这出独角戏里，我未免会觉得可惜。这么说不是批评梅兰芳没演好，而是我们身处的这个时代已经变得非常关注个人：它不仅要看到你怎么把这个角色演到位，还要求你把自己、把你对世界人生的看法放到戏里面去。”

　　《哈姆雷特》之所以如此动人，离不开剧中丹麦王子的那句叩问人生终极走向的“生存还是毁灭”。吴兴国持有同样的看法：戏，不过是为了寻找人的本质。他谈到2005年“当代传奇”推出的《等待果陀》，该剧改编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塞缪尔·贝克特的荒诞派戏剧《等待戈多》。这部剧没有起承转合，没有高潮和冲突，没有爱情抑或仇恨，甚至无所谓人性的善与恶，那么，你要看什么？看人啊！

《等待果陀》剧照

　　将于今晚上演的跨界剧场作品《李尔在此》，其实是“当代传奇”2001年推出的“旧作”，十余年来常演不衰，已然成为经典。该剧改编自莎士比亚悲剧《李尔王》，但又不是原来的那个King Lear，而是“在此”的Lear。吴兴国把经典名著还给了现代，把永恒的李尔还给了我们，每一个在尘世中生活着的普通人，我们也有着李尔式的困境。

　　讲座现场，林秀伟爆料，创作《李尔在此》之际，吴兴国曾有解散剧团、退隐舞台的念头。当时他带着尚未成型的《李尔在此》到巴黎演出。演完后，一位法国导演抓住他的衣领：“如果你不去恢复你的剧团，不回到舞台上的话，我会追杀你。”

　　这才有了今晚我们即将看到的完整版《李尔在此》。

　　现将讲座期间吴兴国夫妇和观众、记者的互动节录如下：

　　交汇点记者 冯圆芳 高利平

　　摄影 范俊彦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