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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仲一:三张照片 见证秦陵考古珍贵瞬间

袁仲一:三张照片 见证秦陵考古珍贵瞬间
2019年07月08日 04:49 西安晚报
原标题:袁仲一:三张照片 见证秦陵考古珍贵瞬间



  袁仲一站在一号俑坑第一个探方里工作 翻拍


  袁仲一在研究发掘出的秦俑 翻拍


  袁仲一与同事在发掘铜车马 翻拍


  袁仲一近照


  从1974年发现兵马俑至今,著名考古学家、秦始皇陵和兵马俑学术研究的开拓者与奠基人袁仲一说:“45年来,它们一直是我无声的朋友。”在他珍藏的一些照片中,有三幅格外珍贵,每一张都是他和兵马俑考古的特殊缘分,都有挥之不去和难以忘怀的记忆。

  兵马俑的第一个探方

  7月的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一大早就游人如织,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在秦兵马俑一号坑的遗址大厅里拍照留念,每一张彩色照片都记录着他们在这里感受到的震撼。

  在87岁的袁仲一家中,也有一张他在一号坑的照片,不同的是这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他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留下一张黑白照片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当年42岁的袁仲一蹲在探方里,他脚下是兵马俑,那是兵马俑一号坑的第一个探方,编号T1方。

  1974年7月,42岁的袁仲一担任秦俑考古队队长。7月15日,卡车拉着他们到了临潼西杨村,执行一项神秘发掘,因为该村农民打井发现了陶俑残片。虽然离那个定格的瞬间已经过去45年了,但袁仲一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留影的位置是一号兵马俑坑东南角T1方第4过洞。“这里面的陶俑全是不穿铠甲的轻装步兵俑,上面还有篷木的遗迹,篷木倒塌后很多俑都碎了。还有被烧过的痕迹,是谁放了火?”袁仲一说。虽然学界一直倾向火是秦末农民起义时项羽所放,但袁仲一认为三个俑坑中1号坑烧得最厉害,3号坑没有被烧,究竟是不是项羽所为,还有很多谜团需要研究。

  拿着这张照片,袁仲一笑着说,当年才发现兵马俑时,我们都以为一个星期就能完成发掘,后来谁也没想到,勘探时怎么都找不到俑坑的边界,当时也没有现在的一些勘探技术和设备,整个勘探过程是大家拿着探铲,一铲一铲完成的,仅勘探工作就做了一年。1975年3月,考古队大体确定了一号兵马俑坑的边界,4260平方米的面积让人震惊不已。

  第一次正式发掘,袁仲一带着人仅20米×20米的探方就画了27个,而照片中的T1方是兵马俑正式发掘的第一个探方。袁仲一说:“当年我们就是从这里开始了解秦始皇的地下军团,按照陶俑的摆放密度推算,一号坑应该有6000件陶俑。”

  当年在这个探方里,袁仲一和同事们还发现了铠甲俑和战车。“那个时候的发掘条件和现在没法比,秋天俑坑里就已经很冷了,我们穿两件棉大衣有时候手还冻得直哆嗦。因为地下环境湿度大,又长期蹲着工作,考古队的很多人关节都出现了问题。”即使条件如此艰苦,袁仲一也从没有过离开发掘工地的想法,开始是希望除了陶俑外还能挖出一匹陶马,到最后挖出了一个军阵,袁仲一在这里经历了很多难忘的岁月。

  为秦俑“相面”

  虽然已经87岁高龄,但看到他与一件秦俑的照片时,袁仲一不仅能清楚地说出这件俑在一号坑里的准确位置,还记得“他”站在一辆战车的前面,旁边还有一个俑看上去比较年轻。

  袁仲一说:“这件俑的造型非常好,看上去性格很憨厚的样子。”当年还没有科技考古的概念,也没有给陶俑三维建模建立数据库的条件,为了研究这些“无声的朋友”,袁仲一曾花三个多月时间为一号坑里的每一个俑“相面”。他发现“他们”的胡子有24种类型,其中45件长得很像。一号坑东段3列纵队中有一件看上去很年轻的,没有胡子,为什么唯独这件没有胡子?这个问题他至今也没有解开,但却一直在思考和考证。

  “我闭上眼睛也知道它们在哪个位置,是啥模样。”袁仲一说,无论陶俑身上是否刻有工匠名字,他都能说出它们的制造者:“没胡子的俑是工匠‘咸阳敬’做的;那个叫‘宫丙’的陶工做了45件陶俑。”

  袁仲一在“相面”的过程中,发现有的兵马俑身上有工匠的名字,一类是中央宫廷的工匠做的,一类是地方工匠做的,目前发现了90多个不同的工匠名字,那么没留下名字的又有多少呢?后来在秦始皇陵园出土的砖瓦上,袁仲一也发现了一些与俑坑中相同的工匠名字,他推测这些人可能就是当时手工业作坊中技术比较好的工匠。

  发掘铜车马

  秦始皇陵出土的铜车马被誉为“青铜之冠”,袁仲一与它合影时,这件国之重器还倾倒在泥土中。

  袁仲一记得1980年12月,在秦陵封土西侧,他主持发掘两辆大型彩绘铜车马,其中有两辆铜车、8匹铜马和2个铜驭手,15公斤重的金银器散落在坑里。两辆铜车马一辆是警卫乘坐的“立车”,一辆是秦始皇乘坐的“安车”。它们由几千个零部件连接组装而成,工艺复杂。袁仲一说:“清理非常麻烦,碎片高达3000多块,变形严重,要研究几千个零件彼此之间的关系,弄清它们都在什么部位,才敢动手,清理过后的修复也很复杂……”

  这是继兵马俑坑之后秦始皇陵考古的又一重大发现,也是上世纪考古史上发现的结构最复杂、形体最高大的青铜器物。总重2.3吨,零件共有7000多个,接口近7500个,焊接口1000多个,带纹接口300多个,连接工艺极其复杂。

  1983年、1988年,两辆铜车马先后完成修复,对外展出后轰动世界。“我花了17年的时间研究铜车马,因为它牵涉到古代的车制、车的种类、车马的制作工艺、组合关系等一系列的学术问题,还有许多个零部件的定名等问题。”古代车制和车马系驾问题,长期困扰学术界。过去出土的木质车辆的缰绳都已腐朽了。铜车马的出土,首次完整、准确地展示了2200多年前的车马系驾关系。

  1998年7月,袁仲一编著的专著《秦始皇陵铜车马发掘报告》出版。

  翻过路边的烂砖烂瓦

  从1974年到退休,袁仲一先后主持了对秦始皇陵的勘探,发现和发掘了秦始皇陵兵马俑第一、第二、第三号陪葬坑,出土陶俑2000余件,各种青铜器4万余件。

  袁仲一说: “二号坑是整个兵马俑坑的精华!”二号坑内容丰富而精彩,有陶俑、陶马1400多件,包括骑兵造型116件、马造型116件、战车造型89件,是由战车、骑兵、弩兵、步兵等组成的具有前角后犄的曲尺形军阵。“四个小阵套在一起,组成了一个曲形阵,可分可合,浑然一体,可发挥多兵种作战的威力。”他一边说,一边学着陶俑的样子,站姿神情模仿得惟妙惟肖。他说:“这么多年了,我和它们有很深的感情,时间长了就想去看看,只要站在俑坑边心就很平静。”

  袁仲一研究认为,一、二、三号兵马俑坑,象征着驻在京城外的军队,可称之为“宿卫军”。以战车、步兵相间排列的一号坑为“右军”;以战车和骑兵为主的二号坑为“左军”;三号坑是统帅左、中、右三军的“幕府”(指挥部);未建成的废弃坑(四号坑),应当是准备建的“中军”。一、二、三号兵马俑军阵有机结合,构成了一个庞大的、完整的军阵编列系统。

  退休后,袁仲一没有闲着,秦始皇陵附近几乎每平方米都有他的足迹,每次在那转悠都有收获,袁仲一总能捡上几块陶片,发现陶器、砖瓦上的文字。这些年他相继出版了《秦陶文新编》《秦始皇陵二号兵马俑坑发掘报告》《中国第一位皇帝陵的陶质军队——秦始皇地下宫殿的艺术和文化》(英文版),及80万字的专著《秦兵马俑的考古发现与研究》。

  他笑着说:“过去,人们经常看到,一个戴草帽挎黄布包的人,整天在那里翻垃圾。其实,那就是我!路边的烂砖烂瓦,我都翻过。”《秦代陶文》和《秦陶文新编》中的很多文字就是这样翻出来的。

  希望了解秦陵内部

  从秦俑考古队队长到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馆长,再到后来退休,袁仲一与秦俑、秦陵打了一辈子交道,他也被人们誉为“秦俑之父”。

  问及他对兵马俑发掘工作有什么遗憾?他笑着说:“对考古没有遗憾,事实证明我们当初的做法和选择都是正确的,我们找到了沉睡的‘地下军团’,用中国人的智慧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世界遗产。”

  但他也坦言,对博物院的建设是有遗憾的。“当年修建一号坑保护大厅时,顶部的一根横梁造价30万元,当时我们的国家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大,能拨付的专项资金很有限,为了修一号坑的保护大厅,陕西省东拼西凑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为了省一根横梁的钱,一号坑保护大厅在设计上做了取舍,有一部分遗迹没有包含进来。”袁仲一说。

  如今,袁仲一还是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的名誉院长,建院40周年的时候他还去做了讲座,很多年轻的“秦俑人”将他奉为心中的丰碑。他也喜欢和年轻人交流,他说:“这些年他们掌握了很多新技术,秦俑是宝库,年轻人在兵马俑的彩绘保护和修复中已经探索出了很多新方法,他们发现了秦俑身上的中国蓝和中国紫,也为陶俑建立了数据库,这对修复工作帮助很大,让兵马俑得到了更好的保护。我希望将来有机会通过现代化的手段,看看秦陵里面是什么情况,也不枉我和它们做了一生的朋友。”

  在袁仲一的心中,2000多年前秦军军阵的编列是十百为群、千万成阵的千军万马,这凝聚着秦人摇山撼海的勇气,这也是秦人信念、力量和进取精神的体现,更是中国的时代精神。

  文/记者 张佳 图/记者 张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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