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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船北马聚淮安

南船北马聚淮安
2019年12月12日 08:03 扬子晚报
原标题:南船北马聚淮安

  淮安,江淮流域古文化发祥的源头之一,与运河结缘两千五百年。京杭运河、淮沐新河、苏北灌溉总渠、淮河入江水道、淮河入海水道、古黄河、六塘河、盐河、淮河干流,九流纵贯。古淮河和大运河在这里以立体的方式相交。以南下北上的要冲,九州贡道的转轴,漕运盐运的中枢,河道、漕运督府的驻节之地,成中国运河之都。

  清江浦

  里运河。中洲岛上。清江浦楼。

  独倚栏杆,碧绿平野的尽头,一片苍茫。玉阑干外的运河名城,是淮河与运河的会合处。当年胜迹,杨柳清口驿前舟。古色古香的常盈桥,晴烟暖簇人家集;天下粮仓门前路,运粮的车辙如刀刻;“牛行老街,飘散着牛羊肉的香味”(赛珍珠《大地》);清晏园,江淮第一园,北方的开阔拥抱南方的玲珑。太湖石堆积成山,楼船石舫肃然停泊,皇帝的行宫一派威仪。

  “南船北马 舍舟登岸”的碑石,立于御码头。隔岸寺庙的钟磬杳然。满耳是数百年前的喧嚣:沙河故道,凿渠引水的河工人山人海;清江闸旁,中转漕粮的皇仓坚基广厚;漕运舟船,修造厂域二十余里;河督衙门巍然,属官公署罗列;河漕重臣,躬行图治,漕政通乎七省;夹河街市栉比,豪门巨室鳞次。

  清江浦,“昔曰濒淮旷土,转瞬为漕运中枢”,由运渠之名而为通埠之称:五方辐辏,九省通衢。扼漕运、盐运、河工、榷关、邮驿之机杼,商贾风起云涌。“晓日三岔口,连樯集万艘”。漕船帆樯衔尾,舳舫蔽水,百货山积,贩夫走卒蚁聚。稠密的市井,园林与寺院相掩,茶幌与酒旗相招。“清淮八十里,临流半酒家”。街前楼阁,日照衫光瑞色鲜。夜灯点燃了河水,画船帐帷半掩,漏出纤纤玉手拨筝声。觥筹交错,宴饮极尽五湖声色;盘盏相叠,淮菜融汇四海至味。金银挥洒如土,脂膏流于街衢。清江浦的奢靡,“虽汉口、金陵不能过也”。

  清江闸,让江南漕船直入清江浦;仁义坝,让北上漕船盘驳入黄河;石码头,终点即起点:由南而北,于此舍舟登陆换乘车马,踏上通京大道;由北而南,于此弃马登舟扬帆,南入淮河去杭州。

  如果淮安是一轴长卷,那么六百年清江浦,便是长卷上的浓墨重彩。

  河下镇

  北依河险,西握运道。两千多年的烽烟,一百零八条街巷,一百零六座园林,数十处牌坊、寺庙和桥梁,幻影漂浮在秋风中。

  低调幽静的花街,没有宣示威严的石狮,没有炫耀权力的赑屃。实实在在的花岗条石,铺陈出弯弯曲曲的街面,无声地诉说繁华压抑下的劳苦:浩浩荡荡的船帮送出了满载的淮盐,带回了压舱的石头。

  我踩着斑驳,聆听数百年遗留的声响。那些“河下三鼎甲”的佳话、经学大师的高论、“扬州八怪”的花鸟、杏林妙手的辨证……那些茶食店、杂货店、药店……那些花坊、花灯、花扇……那些脚步的杂沓、挑担的叮当、此起彼伏的叫卖……那些纷至沓来的文人骚客平平仄仄的吟哦,以及朝代兴亡的鼓角铮鸣,像河一样在网状的街巷涌动。

  静水深流。河下镇的时光,古朴,厚重,典雅,舒适而文艺。

  文楼里满是民间烟火的气味。“小大姐”脱口而出的上联,至今没有人对出下联。难倒了君临天下的圣上,以及三百年来所有自命不凡的才子。

  浅浅的日光在深巷徘徊,竹篱边清高的菊花,一派君子之风。赵倚楼悠远的长笛云淡风轻,在追寻塞外的残星几点、雁行一横?是喟叹人生如晨星之易逝,还是因为归雁而思故乡、怀远人?

  宅门数重,庭院深深,掩映在绿树的浓阴中。雕花的窗棂,暗中飘出檀香。是吴承恩,在铺展一纸宣白,轻研一痕素笔:“日观千樯通贡篚,云旌双郭引清笳”?远了昨日的风,念着已逝的雨,拾起寂寥的丝丝缕缕,朦胧了古巷的旧梦。

  河下末口是吴邗沟的入淮处,遗址证明着吴王夫差的雄心。黄河北徙,漕运易途,有多少盛世富贵化作轻烟消失于苍穹,又有多少不老的传说活在永远的红尘。

  一切皆成往事。关于一条人工河的故事,曾经是一次次文字的邂逅。而在河下古镇,我才真正开始一场爱不释手的阅读。这是一些才华横溢的文字,是一些呢喃的亲密耳语,我看见善和悲悯,看见禅和摇滚,看见不同的眼光、道路和暮色,让人一时不知此处是故土还是他乡,愿意在深邃与澄澈的诗意中醉生梦死。

  是谁说,来过,便不想离开。诚哉斯言。

  洪泽湖

  我沿着大运河的脉搏来到洪泽湖。浩浩淼淼的洪泽湖,是中国第四大淡水湖;莽莽苍苍的洪泽湖大堤,是水上的长城。

  洪泽湖是灵动的女儿,依偎在淮安母亲的怀抱。大堤一百零八个弯道,展开洪泽湖婀娜的曲线。弯道是风的写意,一百零八个弯道,是一百零八组音符。水的律动,用同一个韵律发声:高音铿锵剔透,婉转入云:低音浓烈浑厚,深沉于水。阳光明媚的日子是一种恬静,乌云密布的时分是一种提醒;在春夏是一种叮咛;在秋冬是一种喜庆。跳荡激越的交响,来自长河执着的奔流,和大湖宽广的张扬。

  我想要找到花岗石的精致石斧和石锛,石犁和石镰,抚摸那些凹凸的线条,抚摸远古的希冀。

  我想要找到炭化前的籼稻粒,水和泥土凝结成乡村的词汇。浑朴的形状里,藏着最老的母语。

  我想要找到两汉的青铜镜,映照出战争和对峙的前沿。曾经在胯下屈膝的淮阴侯,怎样成为扫荡天下的战争统帅,变幻出楚河汉界翻天覆地的格局。

  我想要找到周桥大塘那个曾经错位的关节,无法计数的石头沉入无法计数的空缺……

  村镇棋布,桑紫谷熟,鱼米之乡搀着大湖的胳膊。活在神话里的大湖,鲜活的鱼在网罩里欢跳,干爽的虾在船棚顶做梦。“黄柑紫蟹见江海,红稻白鱼饱儿女”,少女裙摆上的嫩芽和游鱼,是生命在岁月最美的延续。古老的疆域,此处草树茂盛,彼岸花果壮硕,精耕细作的土地,到处充满了生机。新的神话,驰骋在运河之都新的时空。

  大运河从北方迤逦南来,串起天南地北的帆影,串起燕赵悲歌与江淮豪情,串起唢呐的高亢与琵琶的低回,串起京剧的紧锣密鼓与淮戏的竹板击节。

  大运河是历史舞动的彩绸。最初带着瑰丽的梦想,最终成为文明的纽带。

  淮安,是对运河最充实的诠释。

  陈世旭,当代作家,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始写作至今,著有长、中、短篇小说以及散文、随笔多种。

洪泽湖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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