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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死神也不敢小觑的真男儿

连死神也不敢小觑的真男儿
2019年12月13日 07:57 湖南日报
原标题:连死神也不敢小觑的真男儿

    高枫

    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斗争精神和做人的勇气

    莫应丰去世已30年了。他在世时有5个“头衔”:中国作家协会理事、中国作协湖南分会副主席、湖南省文联党组成员、第一届茅盾文学奖获得者、著名作家。而我的脑子里只有湖南省文联的同志们亲切而又戏谑的称呼“莫公”、“莫老爷”,只有莫应丰刚正不阿、嫉恶如仇的斗争精神和做人的勇气。

    1976年,莫公住长沙文家市,当时桃江老家的父亲已揭不开锅,可有人却让他写“老革命根据地的新变化”,莫公气愤地说:“你听谁说我会写文章?谁能让我老父亲有饭吃我就写。”

    可莫公还是写了。从1976年3月动笔到7月完成,莫应丰冒着巨大的危险,愤怒揭露“四人帮”残酷迫害老将军的罪行,公然否定“文革”。这需要何等的胆识、何等的气魄!这部作品就是首获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将军吟》。

    你看我像病人吗

    雪花,仍在静静地飘。我久久凝视着玻璃板下那已成永久纪念的跟莫公的合影。那是1988年10月,莫应丰女儿在病房给拍的。

    那年9月初,我接到《湖南画报》张文急电,说莫老爷得了肺癌,瞩我带一箱抗癌新药“抗癌8号”来长。20天后我终于拿到了药,带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急赴长沙。沿途沟壑纵横的黄土地上,枯黄的高粱、玉米叶在秋风中摇曳,我的思绪也变得更加的沉重。怎么可能?5月中旬莫公还在信中说:“自去年年底以来,我已三下海南。我们省文联在那里办了点事业,尚未成功,前途未卜,需加紧干。”并瞩我若想去海南看看,可尽快赶到长沙。但我一时无法脱身。6月中旬我出差路过长沙,莫公已于月初又去了海南。现在,却传来了这样的消息!  

    及至相见,一切又冰消雪融。“小高同志呀,真不好意思这样见到你。”莫公躺在湖南医学院并不高级的一间小病房里。略显圆胖的脸上架着副黑色宽边眼镜,镜片后闪动着一双深沉而聪慧的大眼睛。“大家都告诉你我得了癌症是不是?我很自信我不会得癌症,我也一直怀疑我是不是癌症。你看我像癌症病人吗?!”莫公笑着说。

    是啊,哪里见过他这样的癌症病人?在他的朗朗笑声中,几天来压在我心中的阴霾不驱自散,一缕阳光开始在我的心中升起……

    那天,我去看他,他一边睁大眼睛同人谈笑,一边大嚼葡萄。“吃!都吃!”他指着葡萄盘子招呼朋友。没人感兴趣,他边擦手边有些尴尬:“不吃啦,不吃啦!不好意思!”第二天又照吃不误。

    病房也是战场

    看到莫公无可奈何地躺在床上,我不由想起几天前他说的:“我的好朋友韩少功、叶蔚林开玩笑说,莫应丰这下可老实了,要不总像个雄赳赳的公鸡。病了,倒可爱了。”

    其实,莫公并没退下战场,莫公与癌症抗争的勇气,并不亚于面对各种邪恶势力。他说:“当大夫告诉我是癌,10分钟之内我就确定了自己该怎么干。我去练气功、吃中药。我一直精力充沛,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人要自信,也要超脱、乐观,有的人和我共同呆两三天,心情就会改变。”我说:“那你也把我变得快乐些吧,不知怎么,我老是觉得快乐离我很远。”

    又一天,我还是买了一大串葡萄,没吃早饭就赶到医院去看他。莫公穿着薄毛衣外套站在房门口,见我来了笑着说:“你看我站在门口,像等什么人似的。”  不一会儿,欧阳惠玲端着一只饭盒进来了,饭盒里是猪血汤。莫公一边吃一边同我谈话,“我很自信,我不信我会得癌症,坚强的人是不会得这病的。”

    惠玲回去了,让我先陪着他。看莫公精神亢奋,我又问道:“你学声乐的,嗓子一定不错。”“是不错,可是有次去肿瘤医院做镜检,出了医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回事?”我瞪大了眼睛惊奇地问道。“我平时是不看病、不吃药的,事先也没准备,到了医院要做镜检,一个护士粗鲁得要死,当我是头猪、是头牛一样,拿着什么针照喉咙就‘扑哧’一下,就这一下,毁了我的声带,出了医院就不能说话了。我那么好的嗓子让她给毁了,现在回忆起来还很可怕。如果在死与镜检两者之间选择,我宁可选择死。”说此话时,他一脸的愤怒与无奈。

    看他如此的激动,我赶紧笑着说:“好在都过去了,现在说话声音还很有磁性。”“是吗?”莫公有些天真地看着我问道。我没有回答,却肯定地笑着点了点头。

    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斗士

    莫公总是那么健谈。谈人生,谈社会,谈海南,谈不正之风。兴致高时,手舞足蹈,妙语连珠;愤慨之时,怒形于色,拍案而起。我常向他请教创作问题,他从屈原谈到当今中外文坛巨子,谈到自己时,却连个作家的称号也不愿接受:“以后我会成为真正的作家,现在还不行。”其谦虚诚恳真令我这文坛小卒惭愧无比。

    1988年10月6日,是莫公手术前的最后一天,本想聊些别的,不知怎么又说起鲁迅。  

    “我以前总爱打抱不平,好斗,非常崇拜鲁迅的斗争精神,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斗士,现在常感到斗不过他们(不正之风),有时你胜了,过一个时期,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又把你打入深渊。这次病好后想写点闲适的东西。”“不当斗士当道士,道士轻松。”我开着玩笑。“道士当不了。”“你禀性如此,恐怕闲适不了。” 莫公笑了,感慨地点了点头,又默默地摇了摇头。

    该离开了,我鼓励他、也是鼓励自己:“你有福相,又坚强,会闯过去的。”他非常自信地举起右手笑着说:“放心,为我祝福好啦!”  

    手术后依然“豪情万丈”

    手术后第6天。莫公坐在靠窗的那张木椅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除面色略显苍白、脸上有点浮肿外,变化不大。他一见我就说:“小高呀,我闯过来了!不简单呢!我的脑壳是揭开了又合上的。”他兴奋地大声说着。

    “莫老师,真没想到,你精神这么好!有些人术后几天都不太清醒,你简直不像手术后的病人!”

    “是吗!”他显然很高兴我的看法,于是,又情绪激动地站起来说:“大夫说我的记忆力不会受影响,还能唱歌呢!不信,我给你唱。”说着,便给我唱起了《黄土高坡》……歌声有些发颤,却极地道。

    我的内心陡然升腾起一阵巨大的酸楚和难以承受的痛苦,一腔泪水就要喷涌而出,却被我死死噎在咽喉里……因为,面对依然“豪情万丈”的他,面对连死神也不敢小觑的人世间真男儿,面对就要被死神带走却全然不知、依然憧憬着新生的他,我的泪水只能是对他的不屈灵魂的一种亵渎!

    为了缓解情绪,我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咽着泪水一饮而尽,回过身,故做轻松的并不看着他,问与手术毫无关系的问题:“莫老师,一直想问你,你最满意的作品是哪部?”

    他想了想说:“目前还没有,正在写的这一部还说得过去。”

    隔日,我去向他告别。半月多来,我未能给他这个病人多少安慰,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安慰。相反,他却给了我这个不那么坚强的女性许多生的勇气。

    ……

癌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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