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 吴佩悦
图片 | 周诗卉
我是吴佩悦,一个侥幸仍然停留在纽约的艺术写作者。即便因长时间沉浸于艺术史学院严苛的学术研究和写作,经历了一阵不食人间烟火的木讷和语塞,而天性里对人的好奇,对故事的寻找,还是一点点驱使着我转入了媒体写作,分享一些不只关乎艺术更关乎人的故事。
2018年,因为一个纤维艺术中心Textile Arts Center驻地项目申请的成功,周诗卉从芝加哥搬来纽约。那时的她刚完成芝加哥艺术学院的硕士学位,因而非常想要知道,究竟该如何从一个依赖学校资源和氛围创作的艺术学生,转型成为一个能够不断为自己创造机会去持续创作的职业艺术家。
人们常说纽约总有办法让有梦想的人忘却现实的阻力而奋力向前。然而促成这一民间谣言的,其实是每一个个体在这里所必然会经历的一系列现实问题的高频轰炸。当每一个问题都很急迫,每一场危机都很致命,个体在“求生欲”的驱动下,很多潜意识里的东西会被激发出来。周诗卉也经历了这样一个似乎是无意识的,又更像是命中注定的接近“梦想”的过程。
以下是我与艺术家周诗卉的访谈。希望能够借此,在她忘记很多事情的原由前,把她这一年多来在纽约的心里路程”档案化“。
吴佩悦:艺术家们似乎都不太清楚自己究竟从哪一刻开始正式成为一个艺术家了。大多人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个奖项或者一个机构的认可,才足以让自己认同这个一定程度上来说是自己虚拟出来的身份。对于你而言,你的决定性时刻是什么呢?
周诗卉:
我有想过如果毕业后没能得到纤维艺术中心Textile Arts Center的驻地项目,自己是否有勇气搬来纽约。答案是很模糊的。这样看来,也许真的是因为这样一个巧合,让我幸运地接收到了纽约这座城市的资源和魔力,使我一步步把职业艺术家这条路摸索出来了。然而,当时得到这样一个机会的我,内心对于自己未来是否真的要做艺术家这一问题,依然是充满犹豫和困惑的。
吴佩悦:既然这是一个由生命经验带来的,在内部发生的转变,你是否可以简单分享一下,对于时间这一抽象命题的感悟,是怎么转化为一个现实层面的职业选择的呢?
周诗卉:
过世的这位亲人,在她的人生的后半短里,其实一直在等待着一个愿望的实现。她想要和生命中几个重要的人团聚。她因为一场病,短暂地实现了这个愿望,却又不得不与这一盼望了多年的生活场景匆匆告别。因为这件事,我开始去想,原来我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去准备的那个最理想化的生活状态,当我们真正拥有它的时候,可以供我们去体验的时间竟可以这么短暂。
吴佩悦:在把艺术当成事业来做的时候,作品上的发展是一回事,资源和机会上的索求和交易又是另一回事。后者里掺杂的人情世故,其实是每一个人进入社会后,无论职业划分,都必须要经历的。你会给自己准备一套怎样的说辞或是“哲学”,去处理这些人际问题?
周诗卉:
吴佩悦:回到你的媒介选择上,纤维艺术常常和女性身份挂钩的,尤其是在国内。在美国的环境里,它可以被用来表达女性之外的议题吗?
周诗卉:
你说的没错,到现在为止,既便是在美国的环境下,纤维艺术依然和由女性主导的传统工艺脱离不了关系。但除此之外,纤维艺术也可以被用来表达少数族裔群体对自身历史和身份政治的思考。这里有两个艺术家值得一提。
首先是在西岸的Diedrick Brackens。他会投入大量的时间和劳动力去进行编织,这种使用媒介的手法非常传统。这样一个原本被归类在工艺美术系统里的艺术家,近几年之所以能进入当代艺术的语境,是因为他很巧妙地将纤维这个媒介和黑人的历史和身份联系了起来。
黑奴被贩卖到美洲之后,长期在南部种植棉花,这赋予了他所使用的棉线很强的政治意义。与之对应的是东岸的Eric N. Mack。Eric自称为画家,但他的很少使用传统画布,而是把绘画转移到衣服和面料上。Eric也在用纤维这一媒介讨论相似的事情,但他的艺术手法、展呈方式比Diedrick更前卫大胆。
吴佩悦:若是在纽约这个艺术语境里继续创作,你的作品在未来势必也要引入更多对社会议题的介入。你是否有打算在创作中回应2020年前后发生在中国的这些社会事件?
周诗卉:
从香港的政治运动再到最近爆发的冠状病毒疫情,我一直在关注,这些事件里作为遮罩物、保护层的纤维材料在不同场景里呈现出来的情绪。虽然我也有冲动很快地将大面积的雨伞和口罩在当下带给我的视角冲击转化为我自己的视觉语言,但我也抗拒过早地将这些有非常强政治指涉的材料加入我的创作。
在我还没有办法对这些社会事件形成足够成熟的价值判断前,过于抢眼的符号性很可能会使我在编织这些材料时所用到的逻辑显得微不足道。因此,我需要给自己时间去沉淀,不想让作品成为对单独某个新闻的回应。
吴佩悦:我注意到你在社交网站上发过很多缝有领口和袖口的手提袋。这是个很吸引人眼球的创意。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每一个手提袋的设计都很不一样,看得出是花了特别的心思的。这个系列是有分类别的吗?
周诗卉:
这个点子是在一段创作的空白期忽然进到我的脑袋里的,当时我正在为一个临近的展览所要展示的作品发愁。才思枯竭之际总觉得该动手随便做点什么,不知不觉就把一个帆布包和一个领口缝在了一起。后来,当我背着这个包去到展览现场,策展人忽然建议我下一个展览我可以做一百个这样子的包,来现场作为纪念品贩卖,也算为下一个项目筹资。
吴佩悦:听说你最近在布鲁克林打造了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实验艺术空间。是什么开始有自己做空间的构想?你又想把它经营成什么样子?
周诗卉:
在没有形成这个想法之前,我一直在找房子。当时想找一个空间能够创作和居住两用,但又可以像一个Speakeasy(地下酒吧),又或者可以被利用成一半展呈一半零售的空间。当我遇到了这样一个特别能满足我以上白日梦的地方,便立刻就决定了去实施这个艺术空间的计划。再加上, 我认识的很多老一辈艺术家在80, 90年代时从纽约搬迁到布鲁克林来开工作室,第一站通常是Williamsburg(威廉斯堡)。在这一块地区乡绅化后,艺术家群体才陆续搬去Bushwick(布希维克)或者East Williamsburg(东威廉斯堡)。
要把艺术家运营的空间带回到现在已经很时髦、精品化的Williamsburg,这个任务的使命感还是很重的。在我签下这个空间的时候,我继续留在美国的签证问题其实还没有解决,我能否长期待在纽约是未知的。但我认为作为艺术家,我本身选择了一条充满不确定性的路,所以不能因为这些“个人行政”硬件方面的问题而停滞,而不去做有冲动去做的事情。
这一年多下来,我觉得目前是一个对的时间,将自己在纽约积累的经验、认识的朋友组织起来,让大家聚在这个空间交流,一起”搞一下艺术”。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在很不稳定的环境和时机下,做起了这个事情。这也反应了很多艺术家在纽约的生活与生存状态:不变的是你在创作,在找机会突破和创新;始终在变动的,却是对一般人来说更容易维持稳定的事情,比如房子、生活、工作财务。
吴佩悦:的确,我也观察到你所说的这种与大多数人相反的“变”与“不变”的生活和生存的状态。这也许是因为很多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得不离开这里吧。一个城市越是无法应许你,也越迫使着你不顾一切珍惜着和它相处的每一天吧。那么除了空间的运营,你短期内还有什么项目在进行呢?
周诗卉:
近期我个人有一些展览在筹备。首先是要回我的“娘家”Textile Art Center,为新一批的驻地艺术家做一个募集资金的展览。另外就是我要参加与Armory Art Fair同期进行的Spring/Break Art Show。我常常在想,在纽约我每年的计划不是很明确,但这为什么不构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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