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品读 | 扁豆苗的灵性

　　作者：陈修平

　　来源：《品读》2020年第9期

　　回乡扫墓返城时，八旬老母说：“门口地里还有棵扁豆苗，带回去种不？”看我有点迟疑，母亲又加了一句，“扁豆苗易活，长得也快，反正楼上有地方种，就带回去吧，你小时候爱吃扁豆。时不时可以吃上一碗新鲜的扁豆，多好！”好吧，就带回去试试。

　　楼上的独立露台，除了用于户外活动，我还养了不少花卉。此外，我特意请泥工砌出了两方小小的菜池，根据季节，可以种上几种蔬菜。此前，我已在一方菜池种下了七八颗辣椒苗，另一方菜池也已冒出了一层青菜苗。我便把扁豆苗种在辣椒苗边上空出的位置，心想，能活更好，没活也没啥关系，旁边还有辣椒呢。

　　以往种菜，种下了也便种下了，除了浇水施肥，几乎没去特意观察。“五一”那天，正值假期中，宅在家里。午饭前，到楼上露台转转，顺便看看花卉、蔬菜的长势。

　　阳光较为强烈，气温陡然上升。月季花开得特别多，但顶端冒出不久的嫩叶被阳光晒得软下去了，青菜苗和辣椒叶也几乎全都耷拉着，而当看到逐渐长大的扁豆苗时，我甚感惊奇——只见扁豆苗所有的叶片片片向上立起，仿佛举着手臂与烈日对峙。扁豆苗的叶子，前些日子看到不是平平地铺展着的吗，这时候怎么立起来了呢，难道它也会像小孩子一样调皮地变换着姿势？

　　我萌生了好奇，午饭后隔一阵就上楼去观察一下扁豆苗。扁豆苗的叶片依然是直立向上，所有的叶尖都正对着上空。直到下午五时左右，仿佛得到命令一般，所有的叶片全都恢复了平展。此时气温已经渐渐下降，阳光也已舒缓下来了。

　　晚饭后，大约七时，我又上楼去看。奇怪的是，扁豆苗的叶片竟然全都朝下了，而旁边的辣椒叶、青菜苗，此时已由耷拉状恢复了平展。难道白天光照太强，把扁豆叶晒坏了？我凑近仔细观察，发现扁豆苗的叶片完全没有被晒伤的痕迹，叶片向下也不是那种毫无生气的耷拉状，倒像是放松下来的样子。

　　立起，平展，下垂，一天之内，扁豆苗的叶片出现了三种不同的状态。叶片立起，可能是为了减少与光照的接触面，避免被烈日灼伤；光照变弱，逐渐回归正常的平展状态，这也可以理解；但到了晚上，为何叶片会下垂呢，难道扁豆苗也知道休息睡觉吗？

　　第二天，第三天，我又继续进行了观察，依然是烈日下立起，傍晚恢复平展，晚上则呈下垂状……

　　母亲种了五六十年蔬菜，她老人家看到过扁豆苗叶片的神奇变化吗？母亲听了，呵呵地笑了：“我哪看过这些呀，哪像你闲得没事！我们年轻时能吃饱就不错了，哪还有空闲操心这个？我只关心长扁豆了不，长得多不多，只管摘扁豆做菜，好让你们有菜下饭，哪还有空去管它的叶子怎么样？”

　　母亲说的是大实话。不过，我还是没有放弃对扁豆苗叶片善变原因的探寻，便在微信里联系了市里农科院的朋友，介绍了相关情况，并传去了不同时段拍摄的照片作为佐证。

　　朋友笑着称赞我观察细致，坦言以前没有关注到这方面的情况，承诺一定会咨询专家和查询资料。

　　过了两三天，朋友告知，因扁豆属于豆科植物，便请教了省里蔬菜专家和大豆专家，但都是比较笼统的解释，于是他又结合专家观点查了资料，认为原因大致如此：叶片平展，与光合作用利用有关，光照弱时，叶片平展可最大利用光合作用；晚上叶片下垂，则可能跟有些豆科植物感夜运动有关，如山扁豆、羽扁豆、金合欢、含羞草等豆科植物，其叶片可以在夜间闭合，白昼展开。也可能与植物夜间停止光合作用、气孔关闭有关，不少植物夜间存在这种现象，犹如人到了晚上要休息一样。

　　遗憾的是，对于遇高温强光时扁豆苗叶片直立的现象，朋友还是没能给出科学解释。朋友介绍，炎热夏天，中午气温太高阳光太强，植物蒸腾失水严重，气孔会完全关闭，很多植物的叶片一般会耷拉下来成萎蔫状；而扁豆苗的叶片却“逆势”直立起来，朋友说，这可能就是我所猜想的——立起叶片以减少被强光直射的面积，但这尚未从科学资料中找到相关依据。

　　又过了些日子，扁豆苗逐渐长大了，牵出了短短的藤蔓。我便仿照记忆中母亲曾经所做的样子，找出一根木棍，一头插在扁豆苗旁，另一头搭在墙壁上，然后用手将扁豆苗的藤蔓轻轻牵引了一下，让其挨着木棍。后来，扁豆苗的藤蔓就顺着木棍往上爬，每天都能看到渐渐上升的变化……

　　扁豆苗就是如此充满着灵性，像调皮的孩童一般，不落俗套，不拘一格，而又循序渐进，奋力攀升——我不禁在内心感叹，大自然就是这般神奇，不知还有多少奇特的现象没有被我们发现，还有多少未知的奥秘没有被我们解开呢！

　　而我们，又何尝不能在对大自然的发现与探寻中获得一种乐趣，并从中自然而然地获得某种人生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