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是陈粒在 2019 年启动的个人大型巡回演唱会,已到访成都、苏州、天津、杭州四城,因2020年初的疫情暂时中 断。重启的「洄游」以长沙为新起点,第二站北京,此后还将陆续抵达广州、上海、深圳、西安、南京等多个城市。时隔三年,「洄游」再度出发,陈粒兴奋中带着松弛,除了配合乐队、舞台的彩排,她每天也会有简单的日常:自己做简餐,空闲时运动、减肥、画画以及打游戏。问她有没有“大考”之前的紧张感,她微微一蹙眉,说,这个比喻不太恰当,演唱会对她来说并不像一场考试,反而更像是一次期盼已久的聚会。
虽然极少接受采访,坐在新京报记者面前的陈粒显得轻松又认真。陈粒不会顺着问题答下去,而是愿意花时间来探讨细节,比如音乐创作指的究竟是创作歌曲还是包含录音、演唱等一系列“音乐工作”。谈及一些人生宏观设想时,她会哈哈大笑,“谁没事会老是总结自己啊!”而当记者聊闲篇猛然又将问题扯回提纲的时候,她又会显现出古灵精怪,“你还知道问回来了!”陈粒的状态就像这场被迫暂停又注定会重启的演唱会,陈粒说,“洄游”这个主题是可以用很久的,因为万事万物,人的情况、境遇,还有心情都是流转的,“所以可以游来游去,潮涨潮落。”
演唱会:大舞台让我很有安全感
在2023年重启的「洄游」巡回演唱会中,除了《奇妙能力歌》 《易燃易爆炸》《小半》《走马》《光》等一系列 “大合唱金曲”外,演唱会的曲目中还增加了一些新歌:比如《空空》和 《自然环境》出自综艺节目《我是唱作人II》,《玉人歌》和 《游鱼》则收录在2021年发行的《悠长假期》专辑,这些新歌也在映衬着“洄游”往复向前的主题。
新京报:「洄游」巡演因为疫情停摆三年,这次再度开唱,心情和2019年相比有什么变化吗?
陈粒:现在心情变好了。我以前就是按部就班的出专辑,然后根据专辑的主题巡演。但是因为这三年也不能办大型的演出, 现在开始格外珍惜演唱会的舞台。
新京报:去年到今年你也做了「陈粒的悠长假期」巡演,要恢复到三年前「洄游」这种大型演唱会的状态,对你来说有挑战 吗?
陈粒:除了有些衣服穿着会难受一点点,其他方面都是比较宜人的。因为团队也休息的太久了,终于可以好好做一个大的作品了,大家的状态都特别好。演唱会的合作伙伴也都是有基本功,是职业素养、专业度都非常高的老师们,和他们工作我觉得特别享受。
新京报:对你来讲,唱大的演唱会跟小的巡演,有没有什么差别?
陈粒:小的巡演离观众比较近,会更像是大家一起玩。但是说实话,我会更喜欢大舞台,因为大舞台对我来说更像一个自己 的空间。我觉得唱歌还是一件比较私人、私密的事情,所以我在大舞台上会更有安全感。
新京报:在演唱会曲目的选择上,有什么标准吗?
陈粒:相较于三年前的巡演会做一些调整,但是我也没有什么方向,就是看哪首歌突然想唱,符合这场的气质,我就放进来 了,这样微调一下下。
新京报:为了维持可以随时回归舞台的状态,你日常会做些什么?
陈粒:就是减了一点肥。因为乐队老师们厉害,我的工作环境非常稳定,非常安全,所以我心里特别踏实。排练了两次,练之后发现自己状态也特别好,所以需要的就是演出前高高兴兴上台就好了。演出对我来说,就像日常的事情一样,也不太会紧张。
状态:每时每刻都有在“创造”
2015年,陈粒抱着一把吉他,带着个人首张专辑《如也》进入了大众视野。陈粒的音乐不局限于一种风格,无论是民谣、摇 滚、电子、流行,她都会肆意尝试和碰撞,很难用某一种固定的标签来界定她的音乐类型。这几年陈粒的创作一直没有停止, 2020年发表《空空》等原创歌曲,2021年发布新专辑《悠长假期》,参与编曲并制作了新歌《兀兀》。在陈粒歌曲中,很多歌词作者并不是专业词人,但他们会把自己写的词发给陈粒,久而久之,陈粒就请大家发到一个专门的邮箱,有机会她会选择使用,《易燃易爆炸》《不灭》等歌的歌词都是来自网友投稿。在陈粒看来,所谓灵感不是一秒钟获得的,它是对整个生活的、世界的一种体验。
2021年陈粒发布专辑《悠长假期》。
新京报:你一直处在很“高产”的创作状态,在音乐创作上,日常灵感是如何搜集的?
陈粒:我觉得创作并不仅限于音乐。我每一天都在创造,每时每刻都可以说是在创造。大家都一样,不一定是要出作品才是创造。
新京报:你也一直在说自己“存货”很多,每次都听你说自己存了挺多歌的。
陈粒:对,所以哪怕我不创造、不写歌,大家可能看起来我还是一直在发歌,因为我以前喜欢写,攒的歌比较多。所以在发 歌这件事上,其实大家看不出我的节奏感。
新京报:看你最近在微博上也提到,当年最初唱《性空山》的时候,一些词也没有完全体会出它的含义?
陈粒:对,因为词不是我写的,我只是觉得词挺漂亮,挺可爱。以前会觉得它是一个比较小的、细微的歌,后来有段时间突然听这首歌,再复习的时候,觉得其实它装了很多东西,很丰富,并不是我以前觉得那么“小”,它铺了挺宽的内容。
新京报:这些年你参与的各类综艺节目都多了起来,人也处在一个越来越打开的状态,这种状态有反过来对你的创作产生什 么影响吗?
陈粒:我是有点太松弛了(笑)。很多节目我都能玩得很开心, 因为大家都是很有创造力的人。我接的这些综艺基本上都是音 乐类型的节目,音乐人之间的相处会比较舒服一些,所以跟他们在一块挺开心的。上节目对我来说就等于顺便看演出了,多 听听别人的作品,对自己也还是有帮助的。
新京报:上节目这件事本身对你来说,会感觉有一点需要承担的心理负担吗?
陈粒:没有那种感觉。以前我可能会有,现在没有了,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慢慢就变得 不紧张了。可能是因为注意力更集中了,有好玩的我就去专注在好玩的东西上,不会注意到其他的杂音。但还是会有一些麻 烦,比如拍摄之类的,环境肯定没有过日子舒服。
陈粒参加综艺《声生不息 宝岛季》
新京报:现在什么事情会让你紧张?
陈粒:现在在台上吹长笛会让我非常紧张。因为在家吹长笛和在舞台上太不一样了,空间大小不一样,听感、声音打到耳朵 里面的路径也不一样,在家衣服也是穿得很舒服。在舞台上吹我掌握的不是很好,算了,我自己慢慢的来吧。上台吹长笛对 我来说算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上一次在舞台上吹,天气很冷, 一上场手僵了,这是一个新的变量,我就又不行了,吹的不好。(台下观众有反应吗?)他们倒没什么反应,但如果他们悄悄讲,哎她吹的好差,我也听不到啊(笑)。但我吹的到底怎么样,自己心里是有声音的。我生活中有这么一个(挑战)事儿足够了,不要再多不确定的东西了。做事情要一样一样来,不能急于求成。
新京报:就是保持着自己的节奏?
陈粒:因为着急没用,而且功夫深不深,你练不练自己是知道的,所以我现在吹长笛就是超级心虚,什么都是要练好了,你 才会变得自如。就像唱歌一样,唱歌我倒是比较轻松。但其他的东西真的还是需要时间(练习)。
创作:我不想漏掉有意思的东西
在许多人看来,真正记住“陈粒”这个名字是通过那首《奇妙能力歌》。“我看过沙漠下暴雨/看过大海亲吻鲨鱼/看过黄昏追逐黎明/没看过你......”就在你以为她是一把歌唱小清新的好手时,陈粒又接连带来了《历历万乡》《易燃易爆炸》《走马》等充满豪迈和英气的歌曲。陈粒的歌不拘泥于情情爱爱,也不被具象的场景所羁绊。她的音乐世界是更辽阔的天地,山海云雾风雨光电,她的歌声里,藏着一个宇宙。
新京报:你过往的创作命题很多都是涉及山川湖海,人类的自然观和生命的体察,其实单纯写情情爱爱的歌曲倒不是很多?
陈粒:情情爱爱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它真的只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小一部分的体验。世界很大,体验很多,我不想漏掉其 他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新京报:在创作的初期,很多人可能会习惯把一个情绪当成创作的出发点,比如个人感情的挣扎或矛盾,但是后来看到的、体验到的事物都可以用自己的语言写在歌里,这也算是你创作的一个变化吗?
陈粒:我自己写歌的顺序是先曲再词,我的词一定都会让位给曲,我的情绪翻译能力又没有这么强。所以最后我的词还是被 我的曲限制住,这个词跟我的情绪之间就有了一个缓冲带。
新京报:生活中最能触动你、想用音乐表达的瞬间是什么样的?
陈粒:没有,我觉得生活已经很丰富了,你干吗给它配个音乐。 我生活起来可以说还算投入,不会时时刻刻想着我要做音乐。
新京报:之前想象你的创作场景都是生活中无时无刻的感受, 你身在其中就可以写一首歌?
陈粒:这是对于音乐人的刻板印象。一般都是自然而然的碰到音乐,才会顺着写下去,不会生活中总想搞音乐。
生活:我好像更有耐心了
陈粒的身上散发着了然,她的自洽也让周围的人感到舒适。她关注着感兴趣的事物,不被其他的杂音所困扰;她或许偶尔纠 结,但她同样做得到释然;她不局限在任何一种可以被定义的情绪里,现在的陈粒越来越放松,自在活泼,无论对于音乐或 是生活,她放开自己,接受、体验、享受。
陈粒分享日常看书和写写画画。 图来自受访者微博
新京报:这几年中,不确定、孤独、迷茫、无助,可能是相当一部分人的关键词,自己会有一些负面情绪吗?如何调节?
陈粒:当然有,每个人都有负面情绪。据说负面情绪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化敌为友。只有朋友没有敌人,这些负面情绪比如 焦虑、紧张、难过,其实都是身体保护我们的方式,它是一个提示,意味着你要去解决这个东西。当我们受到了紧张焦虑等情绪的攻击时,我们要识别出它们,我现在感到焦虑了,好的我知道了,接下来我处理它就好了。我们毕竟是情绪的主人。每个人遇到焦虑的时候,该烦还是要烦,但是不要沉浸在任何一种感觉里。
新京报:你之前说,现在没有太在挣扎的事情,这个变化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吗?
陈粒:我现在蛮平和的,顺着日子过下去,有活好好干活,好好吃饭。
新京报:有没有什么拿手菜?
陈粒:没有,我自己做饭好随便,但是出去吃就会好吃的。因为日子被一个接一个的出差断开了,所以没有那个环境好好做饭。
新京报:这三年除了工作部分之外,有给你带来一些什么变化吗?
陈粒:我散步变多了,现在也开始画画了。我好像更有耐心, 更有闲去培养一些新的兴趣爱好了,比如认认真真的去练长笛。 以前我过得也挺开心的,但是就是傻玩,现在会有一些主线任务交给自己了。
新京报:这些都算是你面对世界、和世界对话的一种方式?
陈粒:就是在自己的节奏里面体会,我也不会特意一个劲出去找所谓的体验,因为普世的体验大多数像是看世界,比如所谓 的旅游。但是好奇怪,经过这三年之后,我觉得我完全不需要去哪里了。我的需求变少了,我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 24小时都在过,但我也能体会到以前出去玩的感受,因为那些毕竟是我回忆中体验过的东西,真的不是那么再需要置身其中了。就好像现在我坐在这儿我也是愉悦,所以说以什么心态去面对这个世界,我觉得以自己的节奏、想象和看法为主。最重要还是关照好自己。有好玩的,我凑近看看,其他的也不需要了。
新京报:如果相比20岁时的你,现在的你跟自己或者音乐相处的方式,有什么区别吗?
陈粒:我也不在乎我自己几年前是什么样,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了。爱咋咋,我真的不太在乎以前。
新京报:最近有看到什么好书或者听到什么好音乐值得推荐吗?
陈粒:我想推荐一个 APP,我真的不是打广告。这是一个叫潮汐的 APP,它比较有陪伴的感觉,里面做了很多环境音乐。我 听说这个 APP 是我一个贵州老乡做的,它的界面设计得很好, 每一种声音配图的状态也很好,都是很值得欣赏的声音还有画面。它还有一个冥想的专栏,10分钟到20分钟,一个一个都是小段的音乐。愉悦是最后的事情,首先你是会蛮平静的,这是我最近想推荐给大家的,当然大千世界还有很多好玩的,大家自己去玩。
新京报首席记者 刘玮
编辑 田偲妮
校对 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