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秋
他研究父亲研究了40多年。程砚秋之子程永江为杭州的程派戏迷揭秘:一个名伶的内心世界
程永江研究父亲程砚秋,研究了40多年。
程永江1959年毕业于苏联列宁格勒列宾美术学院,毕业回国,任教中央美院,参与创办了中央美院美术史系。
近十年,他放弃了自己的专业,把所有的精力都转向了“程砚秋研究”。
为什么?
程先生回答:“当年讲西方美术史,古埃及古希腊古罗马。后来突然发现,我跟前就有这么一位东方的艺术大师,我怎么能有眼不识泰山呢?”
这两天,程永江在杭州,一来是听听杭州的京剧社团“咏秋社”排演的程派经典《玉堂春》,二来是到杭州图书馆,给程派戏迷做场讲座。
程先生,您觉得,最能代表您父亲性格的戏是哪出?
老先生想了想:《窦娥冤》、《青霜剑》。
《窦娥冤》的剧情不必多说了,家喻互晓。《青霜剑》说的是申雪娥为夫报仇,用青霜剑手刃仇人最后自刎的故事。
——戏中的女子,都奋力向命运抗争。
程砚秋是中国京剧“四大名旦”里年纪最轻的。比梅兰芳小十岁,比尚小云、荀慧生小四岁。艺事开始最晚,成就却不输任何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程派艺术的评价越来越高。
他的为人也很独特。性格、情操、经历,都不一般。在他身上,有中国文人的气质和精神追求。
“四大名旦”间是什么关系
1927年《顺天时报》评出四大名旦,梅程尚荀。
老话说文人相轻。不过这四位,关系不是那么简单。
章诒和在《伶人往事》里说,这四位几乎每个月都有两三次聚会,谈论琴棋书画,切磋技艺,传递消息。
“和荀先生交往最多,他们之间一直互相很支持。有一回我父亲到湖南湖北演出,一路先演,之后荀先生要来,我父亲就介绍当地的很多朋友给荀先生认识。”
“和尚先生交情也很好,1949年解放,我父亲在西安,和马健翎先生一个宿舍,马健翎先生就提出来能不能在西安建立一个戏曲学校。我父亲说可以。后来回了北京我母亲不同意。那怎么办呢,答应了这事儿呀?于是把尚先生请家里来,跟尚先生商量。尚先生就说,我去。”
而最有意思的,恐怕还是同梅兰芳的交往。
程砚秋1919年16岁拜梅兰芳为师,梅兰芳说,你和我的嗓子情况不一样,你得找条你自己的路。程砚秋后来果然创出了一种异于梅兰芳的独特声腔。1923年,程砚秋开始大红,师徒二人在台上争起了短长。1927年《顺天时报》评四大名旦,竞争就开始明显了。等到1946年底,一个在“黄金(戏院)”,一个在“天蟾(舞台)”,两个人真的唱起了对台,形成了高潮。捧梅派与捧程派遂在各大报章,舌枪唇剑,大开其火。
四大名旦里,尚小云与荀慧生都没有追赶梅兰芳的念头,唯有程砚秋雄心万丈。
“但老师就是老师,跟梅先生,我父亲还是执弟子礼。梅先生四十岁生日,我父亲还在上海给梅先生行叩头大礼。他们之间有竞争,但有时候也没办法,剧场老板有他的生意经,你们越唱对台戏,我们越赚钱。”
“他们老四位的交往,从上世纪20年代就开始了。相互间有竞争,但一句话:功夫台上见。台下,照样礼数依旧,不伤和气。”这里头,包含着道德信条、江湖规矩、人情世故和个人修养。
为什么程家的后代都不入梨园行
程砚秋的第一位弟子是荀令香,荀慧生的长子;后来又收了尚小云的次子尚长麟。这在梨园行里叫“易子而教”,是老辈儿的传统。而梅兰芳之后又有梅葆玖。“梅程尚荀”四大名旦,唯有程砚秋,三子一女,没有一个入梨园行的。
由满人贵胄家道中落进入戏行,程砚秋再不肯让孩子学戏。
“当时我们去戏院,想看就看,但就是不让跑后台。程剧团纪律严明,后台很肃静,父亲嘱咐了,我的孩子不许上后台,上后台就轰走。”
关于学戏,还有段轶事:当年程家10岁的老大程永光迷唱戏,趁程砚秋在欧洲考察,祖母偷偷让他跟鲍继祥学唱老生。程砚秋回国后大怒,把儿子送去了瑞士读书。
“他的教育观念很新派,说就培养你们到18岁。你们成人了,我也就完成任务了。你们到外面去也不要打着程砚秋的招牌,靠自己努力去。”
1943年9月6日,程砚秋在日记中写道:“上午练拳,舞剑,下午画梅,写字,读书,散步,一日均做雅事。所谓应有尽有,此日没虚过。”
这才是以唱戏为业的他,心目中的理想生活。
后来,程家三个儿子,老大是翻译家,老二是搞工程的,老三搞美术考古,女儿从事会计。学历最低的也是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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