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 8日晚10时多,青海省治多县委副书记、西部工
委书记、西部野牦牛队队长扎巴多杰在家中身亡,此时,
正是可可西里的冬季,是偷猎藏羚羊的高峰期……
背景
可可西里位于青藏高原腹地,曾经是一片无人区,是
藏羚羊和很多珍稀野生动物的家园。藏羚羊是国家一级保
护动物,其羊绒有“羊绒之王”的美称,比同等重量的黄
金和铂金还贵重。在国际市场上进行非法交易的藏羚羊羊
绒织品如披肩等,几乎都是从我国走私出境的。从80年代
起,偷猎分子武装进入可可西里无人区,大肆屠杀藏羚羊。
该物种以每年2万多只的速度在消失。为保护国家珍稀动
物,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治多县成立了西部工委。
11月8日晚的这个死讯传到北京,几乎震惊了所有与
扎巴多杰相识的人。
扎巴多杰1952年出生于青海省玉树州治多县,从部队
复员后,曾任治多县公安局长、玉树州人大常委会法制工
委副主任。1994年 1月18日,他的内兄杰桑·索南达杰在
可可西里太阳湖附近只身与18名偷猎藏羚羊的犯罪分子枪
战,不幸牺牲。杰桑·索南达杰用生命截获了2000多张藏
羚羊皮。
从那以后,扎巴多杰立志要完成索南达杰未竟的事业,
保护藏羚羊以及可可西里的野生动物不再被猎杀。
在索南达杰牺牲的第二年,扎巴多杰重建西部工委,
并组建了一支反偷猎队伍,取名为“西部野牦牛队”。这
是至今为止中国唯一的一支反偷猎队伍。它的正式编制只
有四五个人,队员却有40多名,他们绝大多数是受索南达
杰事业的感召而来的志愿者。因为有了他们,可可西里不
再是偷猎者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自由区。扎巴多杰和“
野牦牛队”让偷猎者闻风丧胆,也被他们视为“眼中钉,
肉中刺。他们常常派人监视“野牦牛队”的动向,趁其行
动空当进行偷猎。可是立下雄心壮志要大干一场的扎巴多
杰却死了,而且据说是“自杀”。
家人:找不出自杀的理由
据扎巴多杰的家人回忆,8日晚,扎巴多杰是在其妹
妹家吃的晚饭,一家人气氛非常融洽,扎巴多杰情绪很好,
还说起前不久北京之行的收获。他回家以后不久就出了事。
杨欣,长江源头第一个自然保护站站长。他是在14日
赶到扎巴多杰家的。16日下午 3时,记者拨通了远在玉树
州的杨欣的手机。据他说,治多县、玉树州公安局派员组
成3个刑侦小组介入此案。经过严格的刑侦调查,已排除
他杀的可能。现场发现扎巴多杰曾开过三枪,先是在室外
对空中鸣了一枪,邻居闻声而出,将其劝进家中。这位邻
居刚回到自己家中,还没坐下来,又听到从扎巴多杰家传
来两声枪响,两枪时间间隔几乎只有一秒。有一颗子弹从
扎巴多杰右耳射入,从左耳根出来,打在了墙上,另外在
天花板上还发现一个弹孔。
12日早上 5时,扎巴多杰的家人按照藏族的传统,为
他举行了“天葬”。扎巴多杰的遗体被砍成几块,放在玉
树州天葬台上,任凭秃鹫啄食殆尽。
按照藏族“天葬”的习俗,非正常死亡的人是不能举
行天葬的。“天葬”意味着这个人的肉体消失后,灵魂已
升入天堂。
扎巴多杰的弟弟久美说,他理解不了为什么兄长会自
杀。一家人综合了他近几天的言谈举止,找不出能使他自
杀的理由。
在家人的要求下,“野牦牛队”的账户已经被冻结,
他们希望有关方面能给扎巴多杰一个“清白”的说法。
扎巴多杰的妻子白玛已处于精神失常状态。她的家族
也就是索南达杰家的人已经赶到玉树,两家人沉浸在悲痛
之中。
“野牦牛队”的枪支也被收回。
目前正是可可西里的冬季,偷猎藏羚羊的高峰期。
朋友:“我们绝对不相信他会自杀!”
“自然之友”是北京的一家民间环保组织,曾为保护
藏羚羊做过很多工作。
10日下午 4时左右,一个操青海口音的男子给该组织
打来电话,说扎巴多杰走了,后又补充了一句“扎巴多杰
死了”,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追问对方的姓名,对方遂挂
断电话。
鉴于扎巴多杰对青藏高原野生动物保护事业所做的贡
献,先后已有多家新闻媒体的记者赶赴玉树州,希望了解
事件真相。他们在最初的报道中使用了“遭枪击身亡”和
“遇害”的字眼。
但是人们无法解释扎巴多杰死之谜。
杨欣也不相信。玉树州政府尚未向外界正式公布扎巴
多杰的死因。
记者采访了北京的一些朋友,他们与扎巴多杰相识已
久,甚至相交甚厚,无不对他的死感到震惊。
治多县是国家级贫困县,年生产总值才 200多万元,
每年只能给“野牦牛队”拨1万元生活费,而“野牦牛队”
每次巡山要补充装备、给养,得上万元经费。扎巴多杰不
得不四处筹措。
国家林业总局濒危动物进出口处的范志勇处长曾为“
野牦牛队”筹集过7万元,这些钱在今年夏季的反偷猎斗
争中起了很大作用。
“野牦牛队”面临的困难不仅仅是经费不足。自从国
家成立了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后,“野牦牛队”就“沦”
为一支90年代的游击队。虽然没有编制,没有资金,但扎
巴多杰认为这是一支在经验和技术上都非常出色的反偷猎
队伍,他想从体制上理顺这支队伍与保护区的关系。今年
9月下旬到10月上旬,扎巴多杰第三次来到北京为“野牦
牛队”求援。
他走访了国家环保局、林业总局。虽说没有得到肯定
的答复,有的甚至还是很官腔的回答,他仍然觉得此行收
获不小,还有一家企业愿意帮助治多县扶贫。
曾经陪同扎巴多杰在北京呆了20多天的胡佳回忆, 9
月20日晚上中央电视台6频道播放有关索南达杰的一部片
子,他们住的地方没有电视,便跑到一家小饭馆去“蹭”
电视看。扎巴多杰看着看着落泪了,他说:“为了保护可
可西里,我死都甘心。”
他后来离开北京的时候曾与“自然之友”的朋友们约
定:11月20日重返北京。
扎巴多杰那时给自己安排的行程是:先回玉树汇报工
作,再回家看看,然后去治多县,最后再回北京。
他死的那天正是他回到玉树的第二天。
胡佳电话里对我说:“你没见过扎书记吧?想想古代
的大将军、勇士,他就是那样的。只要接触过扎书记的人
一定会把他看做自己一生中最崇敬的人,任何一个人都可
以依赖于他。进山那么苦,常常饥寒交迫,他还把儿子带
着。”“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你说不清他到底是长辈还是
兄长。”胡佳信佛,每次吃饭的时候,扎巴多杰总忘不了
给他点几个素菜。
就在 8日中午,“自然之友”还接到扎巴多杰从玉树
打来的电话,听起来,扎巴多杰简直有些兴高采烈。他说,
回到青海,省委副书记还接见了他,要他好好干。
会长梁从诫先生听说扎巴多杰的死讯后倍感震惊。他
原想写个讣告的,可没写完就撂了笔。他说:“写这个东
西我会发疯的。”
7日这天,扎巴多杰还给自己的助手、西部工委副书
记梁英权通电话,两人谈了很久,扎巴多杰谈到在北京的
收获、省里的重视以及西部工委近期的工作安排,还说11
月20日要回北京。
奚志农,一位在冰天雪地里和扎巴多杰出征可可西里
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听到扎巴多杰死讯的第一个反应是:
“怎么可能?!他多少次出生入死,他怎么会自己结束自
己的生命!”
另一位“自然之友”的成员说:“野牦牛队”遇到了
多少困难,都没难倒他。建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时还欠了
60多万元的债,都没把他压趴下。
然而,扎书记的的确确“走”了。
藏羚羊的未来会怎样?
60年代的时候,可可西里的藏羚羊和其他野生动物群
的繁多绝对不亚于非洲大草原。而今,藏羚羊的数量已急
剧减少,每年有2万只以上的藏羚羊被猎杀取绒,照此速
度,20年内这一珍稀物种就会灭绝。
索南达杰为保护藏羚羊牺牲了,那年他才40岁。
扎巴多杰也才46岁。
藏羚羊的保护神走了,还有谁拿起枪反击偷猎者?
“西部野牦牛队”在扎书记走后第三天,在副书记梁
英权的指挥下,仍派出一支8人的队伍进入可可西里。
现在正是藏羚羊羊绒最厚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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