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前不久得到一条新闻线索,提供者是一位叫韩信的运输专业户,他的货车在去年一年里竟被山西、陕西等几个省份的“执法者”扣了20个车次,已经被罚款60万元。凭什么罚?据说在打假。说是韩的车子装着假冒伪劣,工商、质监、经侦等执法力量星夜设伏,专候韩信。来了,吆二喝三,当场拿下。有人说这哪是打假,分明是“打劫”。“黑更半夜的,我们也不易,咋也得弄根烟抽吧。”有工商人员曾这样说过。于是便常常罚得两三万块“烟钱”后,将运货司机放行,再也不管它什么假不假了。而这些罚款,连个正儿八经的收据也 不给,因为没有正儿八经的名目,没过正儿八经的程序,所以就糊里糊涂吧,醉翁之意焉在酒乎。
记者对这位韩姓青年人生了一分同情,并对那些敲人竹杠的拦路虎颇为切齿。遂计划暗访一回,扮成司机搬运工模样随货车千里走一遭,看看工商等“各路好汉”如何“月下追韩信”,看看韩信们如何过五关即被六将斩,记者也趁机弄得个鲜活的现场目击。
韩信这次雇请的两台车子被扣在了山西侯马市。司机们说,那天夜里,一群自称临汾市工商局的人围上来强行将他们拉下车,说有人举报货车内有假货,要进行检查。在司机们的再三要求下,工商们亮了一下证,似有“襄汾县工商局”字样。工商要求把车开到侯马市工商局,司机们不愿意,管事的说,如果你们不配合,就让公安局把你们铐了,并把车拖到侯马。他们当中没有一个是民警。而按有关规定,工商等部门上路拦车执法,必须取得交警的配合,交警还得有负责人批准,并要出示执法证件。
韩信闻讯抱着一本《法律法规大全》赶来,问:“工商部门可以上路拦车吗?”办案人员说:“可以。”韩就向他要法律依据,他们竟说:“这不是随便给人看的。”管事的人说:“想叫我们快点处理吗?看你出钱多少了,出钱多的话,就简单一些,应付一下就行了,否则就彻底检查。”韩说:“交钱可以,但要出一个处罚决定书,把有关事项说清楚。”
可是等来等去也没有等来工商的同志说清楚。记者只得随同多次前往讨说法的人们,前去观摩工商同志们的“公堂”。“工商”不知道记者来了,仍旧与韩信就罚款数额讨价还价。有人问,有关交警到场没有?管事的人铁嘴钢牙:有!谁?管事的人言之凿凿:某某某,某交警大队民警。
果真如此吗?记者悄然告退,稍一琢磨,带上当晚的一名司机和另外一人,打车直奔上述某交警大队。一下子找到了某某某,某某某向记者作证,当时两个民警执法时,都穿着警服,并出示了证件……说这些时,这位“公安大哥”真是面不改色。
记者马上将他一军:“你不是去了吗,现在有两个人在楼下等着,请你认认他们当中哪个是那晚的司机。”
“……哦?哦?……都十天了吧,记不清了。”显然有些慌,面已改色。他肯定不敢面对带来的两个人,更无法从中指认出那晚上他“看见”和处理过的司机。
“哦,记不清了。那你总能记得被扣的那两辆车是哪个省的吧!”记者话题一转,穷追猛打,想搞他个措手不及、来不及撒谎。
“哦,哦哦,当然记得,是河北的呗。”看来他不好意思再“记不清”了,那么大的车牌子,你一个交警,又看驾照又看车牌,怎会没有印象呢?于是,他就想当然地说车是河北的,因为这车是从河北向陕西送货的,应该是差不离吧。
“对不起,您说错了!两辆车都是陕西的!”发现破绽的记者兴奋异常,忍不住把手中的工商扣押货物通知书展现在公安大哥面前,上面有工商人员写的“陕A”某某某某车号。这位与工商哥们订立攻守同盟,或者替工商哥们两肋插刀的公安大哥信口雌黄没几句,就不幸被戳穿了。
对话的现场当时有交警大队长和多名民警。原本不知此事的大队长显然很被动且惊诧。他让记者稍候片刻,立即调查此事。很快,他回来后承认了某某某刚才说了假话,并表示交警大队与工商“上路执法”一事没有关系,也不想有关系。
此时,有公安同志告诉记者:“有些地方的工商人员坏得很,不少运输车辆证明齐全,可他们照旧扣、罚。如果货主一段时间不来,他们就把人家的货卖了。如果晚上有时间,我带你们上路转转,很容易遇上他们。”
看到谎破了,工商人员便说:“我们执法的程序也许有点问题,可我们查到了大批假冒伪劣商品,案子我们办定了。”果然,他们拿来一些据称是从所扣车子上取来的样品,外包装上是“减震簧”的纸箱里装的却是大宝化妆品,而且日期打的是尚未到达的“2002年3月2日”,等等。
运输中的商品是不是假冒伪劣,这个结论该由谁来下?又如何依法处理?本来不想大动干戈的工商大哥似乎也说不准。“该罚则罚,可总得有个说法,有个章程,不能随意执法,但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小老百姓可是敢怒不敢言。”一脸无奈的韩信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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