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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青年农民谭建死亡之谜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15日16:01 法制与新闻

  一年多过去了,贵州省盘县色绿村的大山黄了又绿,如今又开始转黄,色绿村农民谭建的儿子们也长大了一岁,但他 们的爸爸究竟是怎样死的,却至今没有统一的说法——妈妈和村里人说爸爸是被村干部和镇上干部毒打死的,但干部们说爸爸 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自己服毒自杀的。

  (本刊记者)仇玉平

  2003年的7月10日,29岁的谭建死在了盘县老厂镇计划生育学校的值班室里,全身伤痕累累。此前的4天里 他都被关在这所学校里,事后证实,这期间老厂镇多名党政干部对他进行了殴打,而起因是7月6日他在色绿村党支部书记唐 克学的亲戚家厕所解了个小便。

  解完小便的谭建被唐支书的亲戚泼了一盆脏水,二人发生口角,但没有人受到伤害。接着,谭建就被抓进老厂镇派出 所,随后又被送入当地人称之为“人口学校”的老厂镇计划生育学校。从此他就再也没有从里面走出来。

  在很多老厂镇和色绿村人看来,谭建从一场普通的已经结束的口角,发展到两度被抓、4天关押,直至最终死亡,色 绿村党支部书记唐克学是关键人物之一,“除了他,还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调动镇里那么多干部呢?”知情人说,在贵州,唐 克学有着特殊的身份——他不仅是色绿村支部书记,还身兼老厂镇党委委员、盘县县委委员。

  对谭建的家属而言,一年来最重要的事情,除了四处申诉,就是在茫茫大山里寻找谭建的遗体。“死的第二天,谭建 就被镇里工作人员强行处理了,不知道埋在哪里,到现在他们家里人连块骨头都没找到。”一村民说起此事红了眼圈。

  小便之祸

  谭建的母亲刘武珍仍然记得,2003年的7月6日非常热,那天正是老厂镇农村集贸市场赶场的日子。

  在赶场回家的路上,谭建到一民用厕所里小便,刚出来就被迎头泼了盆脏水。这个民用厕所是唐克学二弟唐克江的, 而泼水的是唐克学三弟媳的侄女,一个14岁的女孩。刘武珍说,当时谭建被泼得莫名其妙,不由骂了一句。唐克学三弟媳的 侄女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这时,唐克江闻讯从屋里跑出来,争吵很快升级为撕扯打斗。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一位自称当时在现场的老厂镇居民 说,唐克江气势很凶,连打了谭建几个耳光,谭建也抓住了他的手进行还击。刘武珍和围观群众急着劝解。被劝开后,唐克江 回屋,谭建回家。至此,一场微不足道的小纠纷似乎就此平息了。

  但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出人意料。回到家后,唐克江立即通知了唐克学。老厂镇派出所屠定平所长很快就接到了抓谭建 的电话。

  “那是唐克学报的假案,颠倒是非将唐克江殴打谭建的事实,诬告陷害说成是谭建把唐克江打得躺在床上不能动。” 刘武珍告诉记者。

  但盘县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付国详说:“唐克学是通知派出所去制止谭建与唐克江纠纷的。”

  六盘水市政法委副书记王树利的说法是:唐先通知了老厂镇副镇长刘波,刘再通知了派出所。

  不管如何,7月6日下午5点左右,在离发生纠纷约1公里远的老厂镇水厂处,谭建被屠定平等民警打倒在地,反铐 双手带进了派出所。对接下来在派出所的经过,谭建妻子姜纯在探望被关押在人口学校的谭建时问起过。谭建告诉妻子,民警 们采用了一些手段,讯问自己是怎样殴打唐克江的,自己实话实说,结果与唐克学的报案情况完全不同。没有犯罪事实,自然 定不了罪,按规定留置盘问不能超过法定时限。对此,盘县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付国详说:“派出所认为不宜处理谭建。”

  就在刘武珍、姜纯等以为谭建将平安回家时,“不宜处理”的谭建突然被带到了人口学校。六盘水市政法委副书记王 树利向记者介绍:“早在7月3日,谭建的嫂子要计划生育,去人口学校学习,谭建就在3日和4日扬言要拿镰刀杀掉唐克学 和老厂镇分管色绿村片区计划生育工作的镇党委副书记杜玉花的儿子,7月6日这天他又张口大骂,在这种情况下才进的人口 学校。”盘县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付国详也强调,谭建进人口学校,是因其语言有违镇里计划生育政策。

  采访中,盘县多位接近事件的人士告诉记者,没有村民听到谭建说要杀人的话。其中一人表示,就算谭建真的说了计 划生育不好的话,怎能凭一两句话就随便抓人关人?再说,既然谭建扬言要杀人,为何不在当时把谭建抓起来,而要等到几天 后?

  当天晚上,谭建被杜玉花等人带到了镇计生服务站的二楼,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在接下来的4天里,不断从人口学 校里传出谭建呼天抢地的惨叫声,很多人口学校附近的老厂镇居民因此“三天三夜都睡不着觉。”

  被带进人口学校的谭建从此走上不归路。

  干部齐殴

  2003年7月6日当晚,色绿村、老厂镇干部轮番对谭建出手。“几个干部打了谭建几个耳光,踢了几脚。”六盘 水市政法委副书记王树利说,他还说干部们“用竹条子打了谭建。”盘县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付国详同样指出:“镇干部打 了谭建。”

  谭建被打的情况究竟怎样,记者没能从他们那里获得更详细的情况。但一老厂镇上的居民接受采访时不断重复一句话 :“太惨口罗,太惨口罗!”该居民说,当天晚上,谭建“喊得很凄惨,被打得喊‘爹呀’‘妈呀’的。”

  谭建被关进人口学校后,镇里安排专人看管,其家人只能偷偷溜到楼上,从窗子里和他见面。第二天,妻子姜纯去探 望他,只见谭建“周身都是血,白色衬衫都粘在身上。”姜纯从窗户里伸手去拉谭建的衣服,看见他“皮肤下全是暗红色的淤 血。”整个房间里只有谭建一人,他撑起精神向妻子讲述了被打的经过。姜纯记忆犹新——

  “先是唐克学出手,他一边骂一边打:日你妈,你敢对我兄弟动手,今晚老子打死你……

  “唐克学打累了,镇人大主席张学明上,然后是镇政府副镇长刘波、镇党办主任郭运楼、镇计生办主任冯浪及镇工作 人员纪保洪、余志国等人,在杜玉花的指挥下,他们轮番毒打谭建,时间持续好几个小时。”

  姜纯说:“特别严重的是杜玉花,在谭建被打得死去活来的情况下,还恶狠狠地警告谭建:你是装死,我今夜要让你 求生不得,求死无门,你不是说要杀我儿子吗,我要叫你死得更惨!说完,杜玉花又站到谭建身上乱踩乱跺,直至谭建口吐白 沫才罢休。”

  这是谭建惟一一次讲述他被打的情况,此后的几天里,姜纯再也没见到关押起来的丈夫。他被打的情况就只有老厂镇 居民从其一声声的喊叫中才能体会到。

  “哭爹叫娘”是这些居民形容谭建被打情况时最常用的词。一居民回忆:“谭建叫喊:妈呀,你莫打我了,我受不了 了。爸爸呀,你莫打了,我求求你们啦。喊声很惨。”另一居民也说:“谭建被打死前,一直在喊叫,非常凄惨,很恐怖,是 拉进去打死的,太惨喽。”

  直到7月10日上午,心急如焚的姜纯得到电话,说可以探望谭建了,村里准备拿2000元让谭建去看病。对这2 000元,六盘水市政法委副书记王树利和盘县县委副书记、纪委书记付国详都称,是杜玉花听说谭建精神有问题,就安排色 绿村唐克学给他2000元去看精神病。

  姜纯看到的丈夫已是气息微微,脊背、腹腰部已经紫黑发肿,且浑身是泥。姜纯泣不成声赶紧收拾。她回忆,当时镇 人大主席张学明还当着姜纯的面教训躺在值班室里的谭建:你这小伙,以后看你还敢不敢对村支书家的人还手了!这两天打得 好不好受啊?

  下午2点左右,就在姜纯吃饭转回值班室准备送谭建上医院时,镇人大主席张学明说,谭建破坏计划生育,自己死了 ,没有必要医治了。

  尸抛何处

  谭建死了,姜纯等家属不服。

  色绿村人都说姜纯是个苦命的女人,几乎要被苦难生活折磨得麻木了。姜纯告诉记者,她既是谭建的妻子,也曾经是 谭建的二嫂。谭建的二哥外出打工死于安全事故后,留下了一个孩子。后来谭建与嫂子结了婚,又生下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对 后一个儿子,谭建交了罚款办完了各种手续。2000年,谭建又做了绝育手术。

  谭建的家人说,谭建被关在人口学校根本不是学习计划生育政策,而是遭到了非法拘禁。“参加学习是很多人在一起 的,为什么谭建要单独关押呢?那几天人口学校关了五六十个人,没有哪一个和谭建关在一起,不就是为了方便殴打他吗?”

  谭建的父亲谭开荣决心要讨回公道,7月10日当天,他向盘县公安局报案,要求查明儿子的真正死因。法医当天在 老厂镇一条马路边对谭建进行了解剖鉴定,结果表明:“谭建身上多处皮下淤血,表皮脱落,系钝器所伤。”

  但唐克学、杜玉花等却认为,谭建是服敌敌畏自杀的。盘县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付国详介绍的情况是,7月9日盘 县公安局法医赶到后,“解剖发现了敌敌畏,又提取了胃液。”但对法医从解剖尸体到发现敌敌畏有多长时间等问题,付国详 表示不太清楚。

  记者找到一份《六盘水市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鉴定书》,这份编号为(2003)市公刑技(化)字第041号的鉴 定书表明,在盘县公安局送检的约100克谭建胃容物中检出了有机磷农药敌敌畏成分。但谭开荣等人指出,这份鉴定书证明 盘县的送检时间是2003年的7月29日,而此时离谭建死亡已有19天之久,“谭建在死亡的第三天就被老厂镇有关部门 强行处理了,连我们家属都不知道他被埋到大山的哪个角落里去了。”

  7月11日,老厂镇派出所通知谭建家属:“限你们明天(2003年7月12日)上午11点之前将死者谭建的尸 体移走安葬,在此之前将尸体移走安葬的按政府原处理意见兑现困难补助,否则公安部门将按法律程序对死者谭建尸体进行强 制处理,并不给予兑现一切困难补助费。”

  谭建家人认为情况并未完全查明,坚决不同意安葬谭建。2003年7月12日,老厂镇有关部门出了20块钱,雇 两个人把谭建抬去埋了。“谭建是用纸板壳抬走的。他母亲因儿子被打死,当时昏死过去了,当时家里人都不在处理现场,太 惨喽。”一知情者告诉记者。

  老父遭遇贩毒案

  “他为什么要喝农药呢,谁看到他喝呢?”谭建的父亲谭开荣对谭建喝敌敌畏的说法始终不能接受。

  对此,六盘水市政法委副书记王树利介绍说:“目前毒源查不清楚,从人口学校方面来讲,原来买过敌敌畏,用于杀 苍蝇蚊子,以后剩下多少,放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谭建是如何找到的,如何喝下的,都不太清楚。”

  记者采访中找到一位直接接触案件核心的老厂镇居民,他告诉记者:“谭建解剖的时候,解剖的人都说没有敌敌畏, 后来政府的人又讲是敌敌畏。”他还坚决否认人口学校里有敌敌畏的说法,“每天早上屋子都有人打扫,一个烟锅巴都会被丢 掉的。据我所知根本就没有敌敌畏。”他强调:“肯定没有敌敌畏!”

  知情人称,一无毒药来源,二无目击证人,三无喝药动机,四无可供再检查的尸体,仅凭近20天后的一张鉴定就确 定谭建死于敌敌畏,不太服人心。

  而在谭开荣看来,谭建就是被村镇干部活活打死的。2003年8月11日,他向有关部门提起控告,要求立案侦查 。2003年10月14日,盘县公安局下发盘公刑字[2003]013号《不予立案通知书》,认为“唐克学打死谭建一 案”没有犯罪事实。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谭开荣的主要工作就是告状,从盘县告到六盘水市,再告到省里面,他要求追究唐克学、杜玉 花等人徇私枉法、非法拘禁、诬告陷害、刑讯逼供和故意伤害(故意杀人)的刑事责任。

  就在谭开荣四处奔走时,他自己却突然遭遇一场“非法持有毒品”案,被关进了看守所。

  谭开荣回忆说,那是在2004年4月23日,附近玛依镇来了两个姓张的人,主动表示要帮谭家写诉状控告唐克学 等人。二人在谭家住了一晚,吃了两顿饭,第二天就离开了。第三天,也就是4月25日,晚11点多,盘县老厂镇派出所所 长屠定平和盘县珠东乡派出所所长周立带了几位民警,突然来到谭家,问谭开荣近期有没有人来过家里。谭如实回答有两个姓 张的人来过。“那正是我们清查的人!”民警开始搜查,直接就去那两人住过的屋里,而且在那两人住的床头上搜出一包海洛 因。

  谭开荣当即被带走,2004年5月31日,“非法持有毒品案”因证据不足,谭开荣被盘县公安局取保候审。但那 两个被清查的人却不知去向,至今没有被抓获。

  记者还希望盘县公安局介绍更全面的情况,但多次联系未果。

  这个“非法持有毒品案”又一次引起了谭家人的质疑:“他们直接就走到床头搜出海洛因。这样的搜查行为很奇怪的 。”在谭开荣被刑事拘留期间,周立等人竟一次也没有对谭开荣进行过讯问。一位老厂镇居民说,该案的主要承办人屠定平和 周立,前者是涉嫌参与迫害致死谭建的当事人,后者是被控告的老厂镇党委副书记杜玉花的叔公公。“按规定,他们应该回避 的。”

  在看守所待了37天的谭开荣甚至颇为激动地表示:“他们制造冤案就是为了阻止我去告状。”

  村镇干部受警告处分

  据了解,对谭家的状告,盘县和六盘水市都有积极的反应。盘县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付国详介绍,在接到谭开荣的 控告后,盘县组成了由两个县委副书记挂帅的处理小组,一个是由副书记王时明带队,做谭开荣一家的工作;另一个由付国详 带领公检法对案件进行认真调查,同时对村镇干部在谭建之死上应负的责任进行调查。

  最后,盘县县委县政府形成了四点结论:1、谭建不理解计划生育政策;2、谭建的死直接原因是服用敌敌畏;3、 干部动手打人,由县纪委追究;4、谭建死后,由有关部门给予家属困难救济。

  谭家对这样的结论自然难以接受。“今年市里面又对这个案件进行了复查,”六盘水市政法委副书记王树利说,“4 月份主要在盘县积极排查,到了6月份,感觉县里处理难度较大,后来形成了书面东西,给市领导报告。”

  2004年7月23日,六盘水市委成立调查组,由组织部、纪委和政法委等单位组成,督促盘县处理好谭建死亡事 件。王树利即是这个调查督促组的组长。

  经过数月的调查督促,六盘水市对谭建之死案最终定性,与盘县结论大致相同:谭建的死和这些干部没有直接关系; 毒源不清楚;干部有一定的责任。

  在定性的同时,参与打谭建的村镇干部也都受到相关处分。王树利介绍,老厂镇党委副书记杜玉花、副镇长刘波、镇 人大主席张学明和色绿村党支部书记唐克学被党内警告,其他三名非党员干部,镇计生办主任冯浪和镇专职干部纪保洪、余志 国受到行政警告的处分。

  对此,盘县县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付国详指出:“我们在为人民办事,办不好我们要负责。”

  王树利还强调,因唐克学的特殊身份,对他的处分虽已报到市委,但并不是最后的结论,还要报贵州省纪委备案。

  对六盘水市和盘县而言,当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如何救济谭建家属的问题”。2004年8月,盘县决定由老厂 镇人民政府、盘县人口和计划生育局以及盘县民政局三家,共同给予谭建家属一定的补助款。8月20日,有关部门起草了《 谭建死亡善后处理协议书》,但谭建家属没有签字。

  这份《谭建死亡善后处理协议书》称,2003年7月6日,谭建的大嫂到老厂镇计划生育服务站施行了结扎手术。 “谭建对计划生育政策不理解,辱骂计生干部。有关工作人员当日将谭建带到人口学校学习计划生育政策、法律、法规,在学 习过程中,镇人口学校的值班干部有过激行为。”

  协议书还描述了谭建之死:“2003年7月10日,谭建由其妻姜纯及其母接出人口学校后,在值班室休息过程中 服毒,经抢救无效死亡。”

  老实巴交的谭开荣说:“我不会签字,那对不起谭建。”

  记者手记:一次超越极限的采访

  这的确是我新闻生涯中未曾有过的采访经历,第一次来到贵州最偏远的小山村调查,第一次整整花了12天时间采访 。

  如果要从北京划一条直线到贵州省的某个县,划到贵州盘县的那条线可能是最长的。色绿村又是盘县最偏远的山村之 一。那里海拔1600米以上,全村96个山头,76个洼子,36道深沟。山高坡陡,沟谷狭长,民谚曰:抬头看山掉草帽 ,刨出洋芋滚下坡。

  山,除了山还是山,车子在山间盘旋穿行,伸手触白云,低头见峡谷,高原让我头晕目眩,耳内感到一种强大的压力 ,只觉浑身无力。山间多雨,小塌方极为常见,我不时得下车搬运石块清理路面,雨水、泥水和汗水时时交织一身。为低调采 访,我最后放弃了乘车,完全靠双脚在泥泞的山路上来回跋涉。尽管我顶住了烦人的高原反应和恶劣的自然环境,但皮鞋却没 能经受住考验,第一次不堪疲劳走出了破洞。

  当我奋力探究新闻真实时,又第一次面对了当事双方对谭建之死截然不同的两种说法。谁的话更可信,最真实的状况 又是怎样的?甲乙方之外的第三方成为最重要的采访对象。

  对我这样一个听不懂当地话的外来者而言,公开采访显然是极其困难的。为获取尽可能真实的新闻材料,我第一次隐 瞒自己的记者身份,在知情者的带领下,选择万籁俱静的子夜时分,登门造访村民。知情者和这些村民完全在一种轻松自然的 状态下随意聊天,主题是谭建之死。而我自己却不说一句话,只是一个沉默的录音者。我不希望这些知情村民因为我的记者身 份拒绝聊天或刻意改变谈话的内容。我要最真实。

  新闻操作方式的突破是次要的。当一个村民谈到谭建被打,她几天睡不好觉时,眼泪已在幽暗灯光下盈盈滚动,我再 一次相信这种情况下获得的信息是多么可贵且可信。对这些采访对象而言,至今他们也不知道曾经和熟人一起来的不说话的小 伙子,就是从北京来的记者,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这篇稿件的诞生作出了怎样的巨大贡献。

  在我的多次联系下,六盘水和盘县的有关负责人最终决定接受采访,我同样只是一个好奇的人,一个忠实的记录者。 录音设备已经满满当当,我只好请他们看我的记录,并请他们郑重签下自己的名字。

  但情况的复杂甚至超出了我的想像。当我离开色绿村时,一辆长丰猎豹越野车就一路尾随。行至老厂镇时,另一辆警 用面包车突然抄前拦住去路,几壮汉下车要求检查证件。我请他们先出示。领头者正是老厂镇派出所所长屠定平,我找他采访 好几天了:“屠所长,我正想和你聊聊,我们正好一块去县城。”屠却连连表示“不用不用”。

  在山间转了几圈,警用面包车消失了,但长丰猎豹越野车却如影随形,有人认出这车正是色绿村用车。

  离老厂镇越来越远,行人逐渐稀少,跟踪的车子却多起来了,除了长丰猎豹,又来了北京吉普,三菱越野。一辆,两 辆,三辆……最多时达6辆之多,它们大部分挂着警用车牌。这些车施展强大动力,在我前后穿梭。在一前后无人的拐弯处, 其中一辆三菱忽的从山路里侧超车,差点把我乘的车子挤下几百米深的山沟。如此三番,几度惊险,在最危险的时刻,我甚至 通过手机电波向亲人发出了我自认为是最后的声音。最终我决定不去盘县县城,改赴邻近的普安县,才甩掉警车追击。

  人生就是在不断挑战极限,这次采访中我体会最深的就是要永不放弃,朝着最真实的新闻内核奋勇前行,无限接近目 标。著名战地摄影记者罗伯特·卡帕说:“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够好,那是因为你离战火不够近。”最终他血洒战场,用生命 实践了自己的伟大新闻理想。我想,为了最真实的新闻,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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