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抗战故事)60年前今天 日本宣布投降时的柳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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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8月15日08:40 新桂网 | |||||||||
新桂网-南国今报记者何继权60年前的今天,日本天皇发布《停战诏书》,宣布无条件投降。当年,在苦夏里度日的柳州人,是怎样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的?听到后有什么反应?当时的柳州是什么状况?近日,记者查阅相关资料,采访了一批年龄在70-100岁之间的老人,试图还原当时的情景,留住龙城历史上一个值得记忆的片段。 捷报电波传来 龙城夜卖号外
“日本投降了!”1945年8月15日晚上9时许,一个叫朱杰的年轻人在柳州的东门城楼上大声喊道。朱杰是当时《柳州日报》的收报员,工作时用一台手摇收报机接收来自国民党中央社的新闻。看到中央社连续3次发布关于日本投降的电讯,朱杰才相信自己没有听错。记录完后,他将手中的铅笔一掷,兴奋地向同事传达这一喜讯。1944年11月柳州沦陷前两天,《柳州日报》社迁至桂北的融安县继续办报。第二年6月底,日寇撤出柳州城,报社不久也迁了回来。日寇撤离前纵火毁城,报社的房子被烧光,工作人员挖出埋在地下的印刷器械,发现大部分已无法再用。所以,报社临时设在逃过一劫的东门城楼上,7月20日恢复出报,也只能靠油印,一份报纸只有八开大小。据当时任编辑的于逢先生回忆,报社收到这一大“猛料”后,当即决定出号外。一位姓凌的工作人员负责刻蜡版,虽然消息不长,但他花了很多时间精心刻写标题,以至于同事们在旁边干着急。当晚10时许,号外印出来了,编辑、记者人手一沓,拿下楼沿街叫卖。“日本投降!日本投降!请看日本仔投降了!”当时逃难在外的柳州人大多没有回城,街上十分冷清,因为还没有恢复电力供应,满城漆黑一片。少数没有被毁坏的房子里,人们早早就吹熄煤油灯上床睡觉了。所以,当时买号外的人并不多。据于逢先生回忆,因为当时临江街道的住户大多说白话,卖报的记者就用白话吆喝“日本投降”,竟有人从窗口探出头来,惊慌地问:“乜野话(粤语“什么”)?日本过河?”原来是听错了。由此可见,当时饱受日寇侵略之苦的柳州人,心中留下了多么浓重的阴影。当晚,已经重新进驻河南银仔山下飞机场的美国空军,也通过电台收到了同样的消息。美军官兵拿起枪支朝空中扫射,用乒乒乓乓的枪声表示庆祝。第二天,号外就好卖多了,被市民抢购一空,消息很快在柳州传开。当时逃难在外的人们,大多是通过这份号外得知日本投降的消息,之后便纷纷收拾行囊,重返家园。 苦难终有尽头 军民欢欣鼓舞 “日本投降的消息,我们那时都是听大人说的,一传十,十传百,一下子全城人都知道了。”72岁的柳州市文史专家戴义开告诉记者,柳州沦陷前,他和家人逃难到了柳江县成团镇的山村里。后来发现在山里也不安全,经常有日军袭扰,有时还有土匪抢劫,几个月后,他一家试探着回到城里住,在日军控制下过着胆战心惊的生活。人们得知日本投降的消息后,都庆幸苦难有了尽头。驻柳州的日军是当年6月29日撤出柳州的。戴义开说,他当时只有十一二岁,亲身感受了日军撤退时纵火毁城造成的惊恐,以及随后迎接中国军队进城的喜悦。他曾在青云路口看到,中国军队排成整齐的队伍,从小南路走过来,朝中山西路方向走去。老百姓自发地聚集在街道两边欢迎,一些奶佬、公佬(柳州话指大娘大爷)还担来一桶桶茶水,送给凯旋的战士。日本投降之后,柳州市曾于8月30日举行“各界慰劳汤恩伯司令官暨盟军、国军将士大会”。9月3日,举行“庆祝抗日胜利大会”,这一天,重新开业的茶楼酒馆还打出招牌,对军人实行八折优惠。家住连塘路85岁的石宝熙老人告诉记者,日本投降后,街上经常可以看到重返柳州的美国空军“飞虎队”队员。预感不久将离开这座风光优美的中国南方小城,这些来自遥远国度的年轻人流露出一些不舍之情。他们喜欢到街上逛来逛去,用手中的罐头、军刀、手表等和小贩交换具有当地特色的小玩意,如烟斗、鞋垫、绣花手帕等,以便带回美国留作纪念。 柳江南北两岸 满城皆是废墟 战后的柳州几乎成了废墟,一方面是因为沦陷8个月,正常的生产生活停滞了,城里到处杂草丛生,一片荒芜;一方面是日寇撤退前纵火毁城,全城被毁房屋达八九成。逃难回来的人们大多无家可归,刚刚体会了抗战胜利的喜悦,又要烦躁而茫然地为生计奔波。美国画家格兰姆·贝克抗战胜利后曾第二次来到柳州,后来写下《一个美国人看旧中国》一书,其中用长达9页的篇幅描绘当时的柳州见闻:“五年前,我曾站在高处眺望过柳州,在深绿色的锥形群山中间,浅绿色的平原上,一座座银白色房顶鲜艳地点缀在小块土地上。现在,它躺在这块郁郁葱葱的嫩绿色大地上,像块黑疮疤。郊外遍地是焦土和杂乱无章的情景。市中心一度是有声有色、熙熙攘攘的,现在则是一片寂静的废墟,只有十来所房子还有屋顶。”“极少数在日军占领前从此地撤退出去的难民得以重返家园,他们在空空的街头上默默地挪动脚步,如同孩子们走在陌生的房屋内。在许多废墟上,去年撤退时失散的家人,用白粉笔写下了凄凉的留言。他们回到家园时,见到自家房屋已遭受破坏,重又失望地离去,留下这些潦草涂成的寄语给尚存的亲友,告诉他们怎样才能找到他。在碎砖破瓦堆中,常能见到刚刚死去的尸体,因为在这潮湿而炎热的夏季,这里既有饥荒又有霍乱流行……”记者采访时,反复听到老人们用沉痛的语调描述同样的情景。柳州市图书馆退休职工79岁的于辉云老人说,当时因为缺少食物,他的父母曾到萝卜洲上挖一种叫“十字根”的野菜,拿回家晒干后磨成粉,煮熟了当饭吃。彭德老人曾绘图并详细记录了柳州被烧毁的情况:河南片,从驾鹤山一直往西烧到车渡码头,驾鹤路、太平街几乎全被烧光,鱼峰路从今河南桥头烧到鱼峰大转盘,谷埠街、文笔路、云头岭一带也被烧得只剩下几间房子;河北片,沙街的房子差不多全被烧光,中山路、映山街、小南路、培新路等主要街道的房子也被烧得七零八落……日本鬼子甚至连东门也烧,附近一位姓熊的老人趁火还没蔓延用水将火扑灭。否则,后来关于抗战胜利的号外,就不一定是从东门城楼里发出了。 六十年后今天 回顾勿忘国耻 据文史资料记载,当时带领日军焚烧柳州城的是一个叫石补天的汉奸。此人是桂林人,其母亲为日本籍。他随日军来到柳州后,曾任日伪警察局局长。撤退前几天,石补天就带着日军、汉奸,沿街烧过去,往居民房里淋汽油、打燃烧弹等,用东一撮西一撮的“跳蚤火”,生生把一座柳州城毁掉。家住西柴街71岁的朱光华老人说,当时他和家人在柳城县沙埔镇逃难,虽然离柳州有三四十公里,但晚上爬到高处还是可以看到柳州上空被大火映红……日寇入侵给柳州造成的损害,可谓罄竹难书。有人统计过,沦陷期间柳州全城被日军杀害5000多人,伤3万多人,因战乱死亡8000多人,失踪4000多人,毁屋2万多间……这些数字对一个只有10多万人口的城市来说,意味着毁灭性的灾难。于辉云老人说,日本宣布投降不久,消息传到他和哥哥逃难所在的宜山,他们很快踏上了回家的路。陆路交通不便,他们便乘船回到柳州。到了小南码头上岸,看到满城废墟,心里顿时一沉,那种难受是现在的人很难想象得出的。因为船上环境肮脏,再加上归家心切无心打理仪容,当时不到20岁的他竟长了满头虱子。然而,一个人感受到家国之痛时,虱子造成的小瘙痒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家住公园路的轲阳老人,今年78岁,他说自己当年是在柳城县六塘镇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的,那时他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一支抗日游击队伍的战士。战争结束了,他才回到柳州,重新开始自己被战争中断的学业。从一张回柳几个月后照的相片看,轲阳还戴着打游击时戴过的军帽,显然心中还有一个难了的杀敌梦。开学后不久,轲阳和同学在当时的体育场(今老人委大院)组织了一台主题为“重整家园”的演出,连演两天,鼓舞人们重新开始生活的信心。2005年8月13日中午,记者采访经过中山西路,在火辣的日头下,见到拄着拐杖踽踽独行的宋仁辅老人。老人今年刚好100岁,和记者曾有过一面之缘。当他得知记者是在采访抗战故事时,大声说:“我也打过日本鬼!”原来,60多年前,正当壮年的宋仁辅参加国民政府军投身抗战,在84军做连长,曾转战河南、湖北、湖南、安徽等地。1944年11月,家乡龙城沦陷的消息传来,部队长官劝他不要悲伤,鼓励他奋勇杀敌打回老家去。第二年8月15日,听到日本投降的消息,他惦记着家乡的亲人,待部队在南宁解散后立即赶回柳州。然而,一回家他就火冒三丈,原来汉奸曾占据他那栋位于中山西路的祖屋,用来做门面卖盐牟取暴利,而且把他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为此,他对两个同住一条街的汉奸足足恨了几十年。采访这天,宋仁辅老人用拐杖戳着自家老屋前的人行道地板,大声说:“我恨日本鬼子!再让我见到他们,我要一刀刀戳,戳死他们!”对侵略者的仇恨,百岁老人刻骨铭心。(本文采写得到柳州图书馆大力支持,谨表谢忱!) 作者:何继权 (来源:新桂网-南国今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