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方宣

　　几年前在西安，常常和贾平凹“冤家路窄”。

　　《西安日报》附近有一条小巷叫五味十字，某天我在巷口买肉夹馍，贾平凹推着一辆嘎啦啦响小偷都不看的旧自行车，埋头大嚼肉夹馍。我隔着马路看他，五短身材，眼泡有点肿，不是他是谁?我目光一直追随着他，兵马俑、古城墙、贾平凹———贾平凹都成为西安一景了。但在这个早晨，贾平凹像西安许多普通市民一样，啃着肉夹馍去上班，没有任何人

注意他。

　　半个月后，我在一个聚会上再次见到贾平凹。天气已比较热了，他仍旧穿着长呢衣。那次集会贾平凹坐在主席台上，轮到他讲话时底下鸦雀无声，大家和我一样一直希望听到他讲话。可他讲话拖泥带水又含混不清，同时伴随着一些摸额头、提衣领等琐屑不堪的小动作：我无端为他捏一把汗，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是这样子?散会后有人听说他再婚喜得千金，上前恭贺他，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手摸摸后脑勺又拍拍大额头，脸上似笑非笑欲言又止。

　　我一夜没睡好，觉得还不如不见好，过后又觉得自己无知，你心目中风流倜傥的贾平凹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形象，他不像这样又能像哪样?你难道想让他像刘德华那样，像周润发那样?作为一个作家，他再高大完美，毕竟是凡身肉胎。既是食人间烟火的凡人，与生俱来的缺陷就免不了。好在他是一个作家，我们就在他作品中领略他的人格魅力好了，他的全部光彩都掩藏在他的文字里。

　　作家张敏先生说贾平凹最抠门，有次发高烧到39°C，不舍得花钱去医院看，张敏看到他穿着他老婆的大花裤衩在床上直哼哼，老婆在边上骂他：死了活该。张敏急了，到屋后向菜贩子借了辆架子车要拉他去医院，贾平凹死活不肯，说：你去买个西瓜让我抱着。他老婆说：张哥你别管他，死了倒省心。张敏说：你抱西瓜干吗?他答：你别管，花三毛钱买一个来。当时西瓜便宜，四分钱一斤，张敏跑去挑了大的抱回来，贾平凹抱着西瓜睡到半夜，人果然退了烧，醒来破开西瓜就吃，说：花三毛钱治好了病，还有西瓜吃。

　　还有一次，一个香港女作家来访贾平凹，那小妮子看上去很美，小说写得又特开放，在她眼里，好像所有的男作家都想和她有一腿，她当着老贾的面把《废都》贬得一无是处。老贾说你说完了没有?美女作家感觉特棒，理也不理他，两片红艳艳的小嘴唇嘀哩嘟噜说个没完，老贾窝了一肚子火，本来打算请她上酒楼的，结果临时改变主意，请她吃西安著名小吃葫芦头，吃完问她：你知道葫芦头是啥?美女作家一脸茫然：是啥?老贾答：是猪的肛门和痔疮。美女当街哇地一声吐出来，裙子大腿上到处都是脏物，恨不得要抽他一个耳刮子，而贾大才子早钻进出租车兔子一样跑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