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号 终于吹响

　　《集结号》中谷子地的原型常孟兰的家住在河北省赞皇县张楞乡北竹村。为了能够完成常孟兰老人生前的愿望，5日，本报记者驱车上千里，从鞍山赶赴谷子地原型人物河北石家庄的常孟兰的家，将生活在我们鞍山的连长何有海的那句“我没吹集结号，但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带给了常孟兰的儿子常贵文，带给了大半辈子都在疑问的常孟兰。事实上，常孟兰的传奇人生，远比一部电影涵盖的更加生动，感人。

　　村里人眼中的“另类”家境异常贫寒

　　石家庄市赞皇县张楞乡北竹村，一个位于太行山南麓不起眼的小村庄，常孟兰的家就在这里。有关常孟兰的往事已经在不经意间流失不少，以至于常孟兰的少年，已经无人能说得清楚了，不过常孟兰的一些“反常”举动，却在一个人口不到800人的小山村里有口皆碑：他用机枪打下过一架35式战机；靠捡啤酒瓶的微薄收入，他前往山西、宁晋，三次到东北找部队；历时十多年在驻军某部的实习基地里义务劳动，不求回报……寻找大山深处常孟兰的后人时，老英雄的形象越来越丰满。

　　迎接我们的常贵文是常孟兰的长子，不论是他那一脸憨厚的笑容，还是那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早已被许多文学作品刻画得入木三分。不过，抛开一个大众化的、中国式的、山区农民的形象，眼前的常贵文还是让记者吃了一惊，吃惊之余，有些心酸：从脖颈里翻出的半截浅绿色尼龙衬衣，像被虫蛀过似的千疮百孔，毛衣则是典型的“民工”职业装，前胸后背泛出大块黄色，袖口和肘部也露出了许多线头。一边的妻子帮他拽了拽外套下襟，便扑簌簌掉落了不少草根和灰尘：“过年的衣服，也不会打对……”

　　常贵文咧嘴一笑，涨得脸色更红：“家里寒碜，别笑话。”记者下意识地环顾了一周，几块木板垫成的通铺床，占据了整间屋子的三分之一，上面是一堆又脏又破还没来得及叠的旧棉被。

　　曾经被怀疑是逃兵拾荒寻找部队

　　实际上，那个战场上奋勇杀敌却又回到小村深处的老英雄一生，就从来没有让这个家有过殷实丰足的感觉。秉性朴实、战斗中勇猛无比的常孟兰，在部队被打散，更准确点说是被打光后，他像所有厚实质朴的农民一样，选择落叶归根式的回归方式，在这个全国贫困县辖区内的小山村里找到归宿，并且他的两个儿子也似乎要将父亲恪守一生的东西一脉相承。

　　说起领着弟弟乞讨的经历，常贵文眼圈一红，接着就是闷声抽泣。父亲在这个闭塞的小山村给他们兄弟俩的财富，除了穷困，就是那段若隐若现、扑朔迷离的沙场传奇。事实上，常孟兰回到山村之初，因为母亲被划成富农成分，一个解放军战士应该被授予的所有光环，都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不少村民甚至怀疑，常孟兰是个逃兵。记者推断，老人千辛万苦地寻找部队的初衷，很大程度上源于这个原因。

　　常贵文说，山里穷，根本没有什么积蓄，父亲在世时每次外出前夕，都要到县城捡好长一段时间的破烂，再和亲友们借贷些，才能上路。父亲三次东北之行给常贵文留下的印象最深，“差点被冻死”，他说，父亲每次谈起这段往事都会蹦出这五个字，其实是父亲没有足够御寒的衣服。父亲这种“怪异”的行为也引来不少非议，愿意借钱给他的人也越来越少。于是，直到40岁那年，穷困潦倒的老英雄才娶得逃荒到此的妻子，生下次子常贵斌后，郁郁寡欢的妻子也撒手人寰了。要知道，这样一个破败的家庭，在不少同乡的心目中，并不能获得应有的尊重。以至于老英雄偶尔谈起自己的战争生涯时，旁听者总是会流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不过，让记者感到莫大欣慰的是，所有的同村族里的猜忌，都随着记者的到来而云开雾散，那些有辱英雄名声的言语不攻自破。记者采访时，常贵文不大的小屋中拥进不少人，常贵文兴奋地大声嚷嚷：“看到没，我爹的连长找到了！”

　　面对非议我行我素十年一身军装

　　也许是不堪让我们这样的外人看到家中的不济，也许是城里的生活让他更懂得自尊，当我们邀请在石家庄市打工的次子常贵斌一同回乡接受采访时，被他婉言谢绝了。相比哥哥那间寒酸的小屋，老二常贵斌的房子显得稍微宽敞干净了些。

　　常贵文说：“我不如弟弟。”常贵文膝下两女一子，但今年18岁的长女出生才六天，就出现发烧症状，直到孩子昏迷不醒时，一家人才下决心把孩子送进医院。结果一个普通的发热已经被拖成脑炎，治疗需要的三万元费用又是一个天文数字，到现在常贵文最难面对的就是智障的长女。

　　记者只看到了中午放学的常孟兰的孙子常泽钊，一脸的童真，就是衣服破得出奇。这么文雅的名字居然是常孟兰起的。常贵文说，父亲是村上同龄人中少有的几个能识文断字的，而对于村民们各种非议无动于衷、依旧我行我素的原因，是父亲比一般人更有文化涵养。

　　“父亲永远都是一名军人。”常贵文告诉记者，晚年的常孟兰几乎是在军队中度过。离家不远就有一处部队营区，老人丝毫不计报酬，十多年如一日地到营区做着打扫卫生、烧锅炉、洗菜等琐碎的营生。而对于当时已年逾古稀的这位老兵，部队给与的报酬中，最让常孟兰感到满意的是一身军服。而这身衣服在他身上一穿就是10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件，也是唯一的一件。

　　老兵坟前没有墓碑只求问心无愧

　　6日下午，兴奋之后平静下来的常贵文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父亲的坟头，将找到部队这个莫大的喜讯告诉他。带着一扎纸钱，记者随着常贵文夫妇来到不远处的坟茔。一个小山冈，一座不起眼的小土包，没有墓碑，更谈不上墓志铭，就是老英雄最后的安息之所。

　　常贵文说，自父亲过世后，就一直想给父亲立一块碑，上面就写“战斗英雄常孟兰”。可原因很明确，家中没有富余钱。靠着他家10多亩薄田，供养两个读书的孩子和一个有病的女儿已经是捉襟见肘了。不过，父亲直至临终，也没有过任何抱怨和不满，只要能做到问心无愧就足够了。村书记老任对常孟兰的评说更加中肯，常孟兰在世时曾倒腾过牲口，卖给同村人时总是比正常价低50多元，一句话，这个老人就是“义气”。常孟兰苦苦寻找部队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一份沉重的责任，得为死难的战友们找回尊严。常贵文在父亲的坟前说：“连长终于找到了，您的任务完成了，我们在心里给您吹号了，您安息吧！”

　　常贵文捧着父亲生前唯一的一张彩色照片

　　“谷子地”后半生生活的地方

　　落满尘埃的电视机让这个家有了些现代气息

　　中午饭是一锅水煮白菜

　　首席记者 马烈电自河北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