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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小贩8年卖30万串羊肉串资助160名贫困生

http://www.sina.com.cn  2011年10月10日17:47  CCTV《看见》
阿里木近景笑 阿里木近景笑

阿里木和妻子俩人在烤串 阿里木和妻子俩人在烤串

一起吃饭 一起吃饭

柴静专访阿里木 柴静专访阿里木

  中央电视台《看见》节目2011年10月9日播出《世间有情人》,以下为节目实录:

  开场:

  卖羊肉串的新疆小贩,一串挣不了三毛钱,每天站十个小时,只吃馒头,住在煤棚里,这样的人,拿带着羊肉味儿的钱成立一个基金,在贵州帮助穷困的学生。在这个片子里,我们纪录阿里木的辛酸和恢谐,还有什么也剥夺不了的欢乐。

  1 悬念:一个穷苦的小贩要做慈善

  磨刀霍霍(声音),隐黑,

  音乐。

  太好吃了,太好吃了。羊肉的串串。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过来看一看,瞧一瞧。你们不吃要后悔一辈子,过来看一看,瞧一瞧。

  切肉。

  “不吃一个串串吗?美女,吃一个串串吗!”

  她为什么不甩我。

  串肉串。

  吹口哨,美女,吃一点点。

  阿里木,从26岁起,离开新疆,走了大半个中国,以烤肉串为生,就这么站了十几年,腰总是很难受,脚也总是疼。

  隐黑

  我一看它,我的这个脚就弯了,现在有点错位了。就这块错位了。

  记者:我能摸一下吗?这是怎么造成的?是他绑着的时候?

  阿里木:他是风扇转的时候把脚给卷上的。

  解说:这个生性快乐的人受了很多苦,但他说不干让自己的心难受的事,脚受伤是因为有人想强迫他帮助小孩子偷、骗行人的东西,阿里木没同意。他说,古兰经上说,如果吃肉是犯罪,跟着喝汤也是犯罪。他被这些人绑在了屋顶的吊扇上。

  采访:

  阿里木:他们说要不要跟我们走,我说不走。然后他们按了一下,电风扇就开始转了起来。

  那个时候就是说,人的这个内脏还有眼睛、嘴都像那种蹦出来的感觉,当时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起来的时候我在床上,这个脚踩在地上,就像钉子钉进去了。

  记者:你在内心里头恨这些伤害你的人吗?

  阿里木:不恨。

  记者:怎么不恨呢?

  阿里木:因为他们没有养成一个良好的习惯,他们有可能小的时候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会变成这样。其实我也想过,人都是一样,只是说他受的教育,他的习惯不一样。

  画面:

  摊位烤串纪实,摊前采访:一串多少钱?能挣多少钱?不到三毛。

  解说:这个新疆的羊肉串小贩,想干点跟教育有关的事,在贵州偏僻的小城市毕节打工,用自己烤肉串挣的钱成立了一个基金会,资助贫困学生。

  隐黑

  解说:他一天站差不多十个小时,烟熏火撩,一顿饭吃的常是一份凉粉。

  记者:你一个大男人,天天吃这个凉粉,能吃饱吗?

  阿里木:吃馒头。

  记者:也不吃点肉、菜。

  阿里木:来的时候没有锅。

  阿里木:没有锅,没有火。

  记者:那你在外头不能吃点有肉的菜吗?是心疼钱呢?

  阿里木:清真,我要吃清真的菜,但是那里的菜很贵的。

  打招呼

  记者:(他)肯在自己身上花钱吗?

  阿姨:花鬼花钱,他不舍得吃,还花钱?那时候西瓜刚出,街上人家喊西瓜西瓜,有时候别人逛街想吃什么吃什么,别人请他吃都不吃,舍不得吃。

  阿姨:水啊,洗衣粉,他用,从来不说给你开点水费,我在你这用点水,一个月给你38块钱他就是抠得要死,这么点都舍不得,真的,这么点都是舍不得。就是在我们这用啊用啊,小鬼。

  阿里木:谢谢你。

  解说:阿里木在这座不大的城市里搬过7次家,而搬家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省钱。他曾经很长时间住过一个永不见阳光的小黑屋,连闹钟都没有,每天叮嘱邻居叫他起床。

  阿里木:一个人生活的时候,就像我给你看,只有一个床,一个锅,还有一个煤气灶,我其他的东西我不要的。

  解说:就是这个小贩,8年,卖了30万串羊肉串,赚来10万块钱,资助了一百六十名多贫困学生。

  阿里木:这个在哪里睡都一样的,我在以前流浪的时候,外面也住过,一个晚上那个蚊子叮,蚊子叮,然后那天我就找一个有树的地方,鞋子脱掉以后,躺一会儿,一睡,鞋子被别人拿走了。这不见了,但是想个办法吃一点东西吧,那怎么办。然后看一看垃圾筒里,有没有什么吃的,看一看有猪肉的骨头,我们不吃猪肉,可以找一些鸡的骨头,然后找到了鸡的骨头,那个鸡的骨头把它装在口袋里,找啊找,然后哪个鸡的骨头啃。然后再找鸡骨头的时候找到一个鞋子,42码的这么大的鞋子。

  记者:所以一般吃过苦的人,比如说给自己点安全感。

  阿里木:对

  记者:所以你怎么能够把你辛辛苦苦挣的钱都拿出去?

  阿里木:我什么苦都受过来了,我还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解说:阿里木一直到36岁时都没有结上婚,他为自己的未来做出的安排是,如果娶不上媳妇,等年纪大了,烤不动羊肉串了,把钱都捐完,就这样离开人世

  阿里木:我的理想就是每一个人通过我的经历,人家要了解教育是什么东西。

  2教育是什么东西?

  解说:阿里木出生在新疆和静县的一个维吾尔族家庭,他是家里唯一念过高中的孩子

  阿里木:你吃,我也尝一个。

  记者:好的。你自己常吃吗?

  阿里木:我也很喜欢吃。小的时候我们家是农村的,我跟爸爸赶集的时候,要到县里面去,回来吃两串羊肉串,我爸爸每次只带一个孩子去,我要去,爸爸不带我去,我哭了。

  解说:当了三年兵,阿里木复员回家,因为哥哥赌博欠债,家里生活不得安宁。为了给家里挣钱,他背着烤肉的炉子,外出打工。因为跟人竞争,总是被欺负,他辗转四方,想过点安宁的日子,来到贵州贫困山区毕节。他只有10块钱,一位叫刘老二的当地酒馆老板借给了他100元,帮他在酒馆的门前摆起烧烤摊。阿里木感到了温暖,就在这里呆了下来,他也成了那里第一个烤肉串的新疆人。

  阿里木:这个地方摆了整整差不多10年了。

  记者:10年。这地方生意好吗?我看这也没有行人。

  阿里木:夏天的时候车路过这里,冬天不怎么好。

  解说:那时候,阿里木和挑夫一起,住每天一块钱的旅馆,吃一块钱的馒头和一块钱的凉粉。他拼命攒钱寄往新疆。每次只给自己留十块钱。在新疆的家里,父母兄弟却因为争这点钱吵得不可开交,他把自己的哥哥一起叫来做生意。但同行竞争的矛盾没有因为亲情有一丝削减,阿里木感到现实的残酷。

  记者:你曾经以为家庭当中这个问题是因为穷造成的。

  阿里木:对,然后在这八个月当中,我每天回家来我想了很多事情,我以前去那些地方,我们同民族,我们一个民族的人对我不好。我到这里来了,别的没欺负我,自己的亲人这样欺负我,是不是我们的维吾尔族都是最坏的,我是这样说。是不是我们的维吾尔族人们最坏的,然后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别的民族是怎么生活?别的民族,我们国家这么多民族,别的是怎么生活,我也看看其他的民族,别的民族也是一样。

  记者:你看到什么了?

  阿里木:比如说当时我们摆摊的时候,看到有很多做小本生意的个别的人,一旦要是同行的话,必须要吵闹。

  记者: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阿里木:教育的问题。他从小到大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良好的环境。家庭教育也很重要。好,如果有一天我有了钱的话,我把所有的钱一定要用在教育上。

  解说:2002年的一天,阿里木从附近的镇远县经过,帮助扑灭了一场山火,当地林业局奖励他300块钱。

  阿里木:我说我不要,我又不是为了钱救火,是我自愿来的,你不用给我这个钱,他们就把这个钱揣在我的口袋里。

  阿里木:就300块钱,道德上不属于我。

  记者:也许如果说比奖励更理所当然的应该是属于你了?

  阿里木:这个不属于,我应该干事情,我们自愿干事情,这个钱不属于我。

  解说:不久,阿里木的摊前来了一位在妇联工作的顾客,听说她是专门帮助弱势群体的,阿里木请她给介绍一位需要资助的学生。加上自己卖羊肉串的200块钱,捐了出去。这是阿里木的第一笔助学捐款。从此之后,他不断的资助贫困的孩子。

  隐黑

  周勇妈:他每天拿着馒头在那吃

  周勇妈:一个馒头一瓶水,当时我在想,他怎么能帮助我小周勇啊。

  周勇妈:后来知道,他说他是烤羊肉串的。

  解说:

  2003年冬天,阿里木到医院看望朋友,偶然见到11岁的周勇得了肾病,全身浮肿在病床上写作业。虽然他看不懂孩子在写什么,但还是被100分的成绩单打动。当时,周家因无钱治病,已经放弃了治疗,准备回家。阿里木联系了媒体,与周勇的学校一起发起募捐。孩子很快恢复了治疗,3个月后,基本痊愈出院。

  画面:纪实

  周勇进门:“叔叔你做饭呢?……”

  解说:8年过去,周勇正在准备高考,他的喜欢语文,11岁时曾经写过一篇作文《长大要象阿里木叔叔一样,作世间有情人》。

  柴:命题作文吗?

  周:不是,自己写的。

  柴:不像小孩写的。

  周:应该是从小经过这么多帮助,受过磨难,应该比别人知道的要多。

  除了亲戚外,周妈妈是阿里木这里唯一的帮工,她每天来帮阿里木穿肉串,一个月,阿里木付给他1500元工资。因为,阿里木一直在帮助周妈妈患病的儿子周勇,但他不愿意让周妈妈有被施舍的感觉。

  采访周妈:为什么不要阿里木的钱?

  周妈:他是个卖肉串的,也不容易。

  解说:2006年,阿里木了解到毕节学院贫困生比例较大,于是提出每年出资5000元,资助成绩优秀而家庭贫困的孩子。他的行为感动了学院,校方决定追加5000元,设立院内金额最小的一项奖学金——阿里木奖学金。阿里木说,他作这些事,和一个人有关。

  采访:

  阿里木:我很喜欢拍马屁,就是把我们家里给我们这些好吃的东西,我第一时间给我们的班长,别的哪个都不给。但是我们的班长他有一点不高兴,他给我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就是说以前有两个老人,有一个老人他挣了钱,他去朝拜,为了尊重阿拉,去了(沙特)。另外一个老人他赚的一生的钱全部捐献给周围的老弱群体,这两个老人时间长了都死了。去沙特的那个老人,他就进了地狱,反而没去沙特的老人,仍然在天堂,去沙特的这个老人他就见到阿拉问他,我花了很多的钱,我去了沙特,我为了你。那个他没去沙特,他怎么在天堂,我怎么在地狱,真主阿拉回答给他的是,回答给他说,我们是喜欢的是为人类办实事的人,为人类带来快乐的,我更喜欢你跟大家好,你对我好没有用,我还是会一样不高兴。我很感动。然后我养成一个好的习惯,家里面什么好的东西,有什么我们大家共同分享,我慢慢慢慢的养成这种习惯。

  采访:

  记者:一般都觉得说,人应该是有钱了,富裕了之后,来帮助没钱的人,你自己那时候也还是个穷人。

  阿里木:这个不是这样,他不是说没钱,他没这份心,他有多少钱多少钱以后,我要干这个事情,一件一件会做起,他从小到大他没有培养这种心。

  记者:那会有人说,就这个地方来说,你要帮助人帮不过来,会有太多的人。

  阿里木:对。我帮不过来,但是通过我的行为,会有一些人良心会发现,我相信这一点。

  记者:可能有的人说,一个卖羊肉串的小贩,就从攒钱,又能攒多少钱,又能帮助多少人呢,反而把自己的生活都已经牺牲了,你怎么看这些事情?

  阿里木:我不觉得我牺牲什么,我觉得很快乐,

  3

  生活与未来如何?

  解说:阿里木一直最发愁找老婆的事,2010年12月,在“中国网事·感动2010”年度网络人物评选活动,他被列了进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书记张春贤也在网上为他拉票,最终,他以最高票数当选。成了新疆家喻户晓的“羊肉串慈善家”。一个女孩看到了他的故事。短暂认识一个月后,两人登记结婚。这是阿里木的新房,在毕节老城区,这是他租过的最好的房子。家里除了两张床,一个冷冻羊肉的冰柜、一台电脑外,再也找不到一件值钱的东西。

  柴:过了这么多年单身汉的日子,娶了个老婆什么感觉?

  阿里木:感觉很好。哈哈。要是跟她一样的老婆的话,再要一个都可以的。

  妻子拿打火机烧他的胡子。

  解说:阿里木有时候喜欢在老婆面前吹点牛,说自己当时找媳妇时多么威风。

  记者:话说大发了吧。

  解说:老婆比他小十二岁,生着气进了里屋,他又连哄带劝。

  柴:古丽跟我们说得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就拉人家手,还被人家甩开了。

  夫妻握起手,贴脸。

  观众笑场。

  新娘帕孜古丽是新疆鄯善县人,大学毕业后,在当地石油公司加油站做开票员。婚后,辞掉工作跟阿里木来到了毕节。虽然这里没有场所去做礼拜,但她保留着一个习惯,每天晚上感谢真主,赐给了她一个好男人。

  柴:这是一个仪式呢,还是心里的话?

  妻:自己心里的话。

  柴:好男人,他哪里好?

  妻:心里好。

  解说:结婚的时候夫妻俩收了一万多礼金,其中还有张春贤送给阿里木让他娶媳妇的5000块钱,他们俩都捐了出去。

  古:我们还是挣钱的话,还是两个人,用不了这么多的。

  古:我们捐的那个钱,要是给给别人的话,还是有效果。他们也是努力的,

  阿里木:我们现在不需要太多钱。我们把这个钱给别人留一点效果。

  解说:好事越做越多,荣誉也多起来了。2011年1月,阿里木得了 “新疆青年五四奖章”荣誉称号。9月,阿里木又获得了全国助人为乐道德模范奖。领奖的时候,阿里木去了北京,他说开会吃的好睡得好,不过就是不太香。回到家每天早上八点起,晚上十一点才吃饭,那种饿坏了的时候吃东西,最香,人也最幸福。

  采访:

  记者:那个小摊跟前什么东西让你这么欢乐?

  阿里木:我不知道,这也是一种职业病吧。我最开心的就是烤羊肉串。

  记者:是这个烤的过程,还是这个音乐,还是人来人往?

  阿里木:是烤的过程。

  记者:是烤的过程?

  阿里木:对的。

  阿里木:反正说不清楚,反正很开心。

  记者:对啊,我看你简直要跳起舞来了。

  阿里木:对啊,反正很开心。我回来就没有那个感觉了。

  解说:阿里木还有一个计划,他现在一年的收入大概能有十万元,他打算用十年的时间,盖一所农村留守儿童学校。

  记者:你担心什么?他们长大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里木:肯定不会是正当的人,他们这些农村的留守儿童,为他们做个事情,也许会改变他们的一生。这个跟救一条人命一样,也是一个伟大的思考。

  记者:你会自己当校长吗?

  阿里木:我当不了校长,我可以把这个学校盖起来之后,或者是在哪个留守儿童的学校,可以给他们交给他们处理。

  记者:你就离开了?

  阿里木:我就离开。

  解说:阿里木说,学校建好以后,他跟妻子会去云南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养牛、养羊,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记者:古丽,奋斗个十年,你愿意再跟他去养牛养羊吗?

  古丽:愿意,去那个地方。

  记者:我们明天出发去云南好不好?

  古丽:好。

  记者:明天去也可以啊?你不怕苦啊?

  古丽:不怕。我不要跟他在一起。

  阿里木:在新疆很多女人缠着我,她不高兴。在这里,每个人都说,阿里木,你的老婆漂亮,我不高兴。

  结尾:

  采访的时候,我最喜欢的,是远远地站着,看阿里木烤羊肉串,他是那么欢乐,一边吹口哨,一边招呼着美女,几乎要挑起舞来,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感情丰富,渴望幸福,知道爱别人,也希望被真正地爱着。所有受过的苦没有磨掉他的诙谐,他帮助别人不为别的,是因为这样他才快活。他的所有选择看来似乎难以被人理解,细想来,又恰恰出自于人最真挚的感受。也许没有谁比他帮助过的孩子更理解他,就象周勇说的“长大了,我也要做一个世间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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