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网记者胡锡进
做新闻工作以来,有幸去了三个海:里海,亚得里亚海,波斯湾.当然还去过别的海,但这三个海印像最深.
里海其实是个湖,我去那里是1992年,苏联刚解体,里海沿岸从只有苏联伊朗,一下子多
了几个国家,而且那里有石油和天然气,静静的里海一下子乱了.领土出现变化,能带出许多根本性的问题,打一场战争是足够的.记得我们当时去的是土库曼斯坦,那里有个小城叫克拉斯诺沃茨克,是当年俄国人进入中亚的桥头堡,被称为“中亚之门”.一个七八万人的小城,竟然有二十几个民族,陪我们的乌克兰记者说,他们对未来很担心.真是万幸,里海没出大事.我觉得,前苏联解体,俄罗斯没同其他共和国发生战争,俄罗斯表现出大国的胸怀是很重要的.车巨战争是后来的事,是俄罗斯的内战.
去亚得里亚海是在南斯拉夫工作期间了.沿岸很美,有列入联合国人类文化遗产的古代城堡,有荡着五彩游船的浪漫海堤.但南部斯拉夫人的解体过程可就没有前苏联人那么文明了,我赶上了波黑战争,还有克罗地亚战争.我走过因为桥被炸断而在海上临时搭的浮桥,在餐馆吃饭被人当礼物送过大把子弹.巴尔干的事情太复杂,每一块土地都在不同时期被不同民族居住过,根本说不清该算谁的.那时候就是觉得战争是很容易发生的事情,混居在一起的几个民族总会磕磕碰碰,大国又进来掺和,一点就着了.
现在我在海湾,管这个湾叫什么名就挺难的,因为阿拉伯人和伊朗人对它有不同叫法.叫它波斯湾,阿拉伯人不高兴.叫它阿拉伯湾,伊朗人不高兴.所以外人经常叫它海湾.与前两个海一样,这里周围也有很多国家,但这些国家除了伊朗,都是阿拉伯人.文化最相近了.然而这里最近二十年是非最多.这里很富,世界上最大的油轮出入这里,但这里战争最多,世界上最大的航空母舰也出没这里.大船大军舰什么都大,只有这里的一些国家很小,它们很像兜里揣着大把现金和元宝的游客,住在一个强盗出没的客栈里,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把他惊醒.
几个国家相邻为伴,应该说是缘分了.但国与国交往的文明,显然还没有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更成熟.比如说美国人,与他们每一个人接触往往都很愉快,但与美国打交道就要难多了.国家之间的利益至上论依然被公开宣扬,被看得天经地义,但在人与人之间,真诚,仁爱已经被推崇了几千年.因此,地区国家之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轻松的事,一旦出现大的变迁,像原苏联解体,前南斯拉夫解体,就会出现利益再分配,就会增加整个地区国家之间关系的难度.海湾的不幸是:这里偏偏又有一大笔财富,而这些财富很多又属于很弱小或相对弱小的国家.这种情况本身有太多的不安全因素,在现有的国际关系条件下,这里太平几乎就是不可能的.这一地区有太多的恐惧,猜忌,相互不理解,而外部有太多想利用这些不团结的阴谋和虎视眈眈.
真不知该羡慕还是同情海湾.美国说,它要解放伊拉克,要给这个地区带来和平与安宁.这样的话我是根本不会信的.因为美国正通过这场战争把人类好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点国家关系法则又辗碎了.这个过程唯一能恢复的,就是人类最原始的对武力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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