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　苦难未尽(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01日14:46 南方日报

战争结束　苦难未尽　　安哥拉内战已经结束一年了，在联合国的安排下，当年四处避难的难民也开始返回他们的家园。但是回家的路充满艰辛，而真的到达家乡时，他们面对的生活仍然是困难重重

　　伊曼纽尔·安东尼奥带着妻子和6个孩子颠簸在土路上，他们正从刚果难民营返回在安哥拉的家。旅途很是艰辛，卡车残破不堪，孩子们只能蜷在成堆的行李上。虽然只有100公里的距离，但是足足走了6个小时。不过这对安东尼奥全家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们已经在刚果的难民营生活了5年，相对漫长的5年来说，6个小时就是一瞬间。

　　这是回家的旅程，在颠簸的过程中，安东尼奥最大的儿子就睡在他脚边，而他妻子怀里抱着的是他们最小的孩子，只有两岁。终于他们踏上了祖国的土地，来到安哥拉和刚果接壤的边境小镇路屋。在路屋镇，和他们一样返乡的难民实在太多了，等待移民官盖章的队伍是那么长，他们又必须花几个小时的时间耐心等候。安东尼奥想找寻回到祖国的欢欣和兴奋，可心里反而充满着焦虑和茫然。38岁的他是个农民，他说：“我和家人必须回到安哥拉，因为我们是安哥拉人，现在这里有了和平，我们希望和平能够持久。”

　　内战撕裂的国家

　　安哥拉刚刚结束了1年的内战中有至少50万人死亡，全国1／3的人口，也就是大约1300万人沦为难民。可是就在战争结束后不久，就有超过100万难民迫不及待地想回到自己的祖国——这个在经济上、政治上和生活条件上都是一片废墟的国家。难民们对祖国的信心或许可以让人们相信，对于安哥拉这个非洲国家，最苦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但是联合国的难民官员警告说，情况未必如此乐观，难民们面对的最大挑战恰恰是他们回到安哥拉以后。

　　阿斯法哈·伯纳特是负责姆班扎刚果的难民返回工作的联合国官员，姆班扎刚果是距安哥拉首都罗安达大约320公里的重要城市，他说：“回来的人们将发现他们的房子已经被毁，公路也没有了，学校不知去向，战争剩下来的东西实在很少。我们只能告诉返回的难民，你们将回到的不是流奶与蜜之地，但是这里仍然是你们的家乡。你们需要用劳动重新建设自己的国家。”

　　从上个月起，联合国难民署已经有计划地帮助40万流落在刚果、纳米比亚和赞比亚的难民回国，难民们是否返回完全是自愿的，整个过程既缓慢又复杂。因为从难民营到安哥拉的道路状况实在太差，桥梁几乎都被炸毁了，沿途还有数以万计的地雷。回国后的难民面临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据联合国的官员统计，有80％的人没有基本的医疗保障，超过2／3的人没有卫生的饮用水。整整一代的学生从来没有接触过课本。所有难民的平均年龄不会超过40岁，在10个孩子中就有3个没机会活过5岁。这个国家所有的耕地都荒芜着，因为内战的双方曾经在耕地中大量埋设地雷，因此现在超过100万人必须靠联合国的世界食品计划生存，不然就要被饿死。由于战争中国内的道路和桥梁都被毁坏了，因此城镇和村子完全被孤立，回家的难民们只能在缺乏外界联系的村落中谋生。

　　政治和经济的双重困境

　　的确，战争留下的创伤绝非一朝一夕能够治愈的，除了地理和物质上的困境，回家的难民们还要面对国家的社会结构和民族性在战争中被摧毁还来不及重建的现实。在1975年葡萄牙殖民者离开安哥拉，安哥拉获得独立以后，内战就没有停止过，两个敌对党派的争斗使整个国家已经习惯了分裂和战乱，还从来没有习惯过统一的民族性和和平的建设环境。去年春天，“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ＵＮＩＴＡ）同罗安达政府签署了停火协议，其领导人、虽有人格魅力却极端残暴的若纳斯·萨文比的死标志这场内战正式结束。从战争结束到现在，“安哥拉彻底独立全国联盟”已经承诺从游击队转变成一个政党，他们也选出了新的领导人扮演萨文比的角色，但是安哥拉的政治体系离可以独立正常运转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整个国家从独立到现在只在1992年举行过一次大选，现在的官员认为，最新的大选至少要到2005年的时候才有可能举行。

　　31岁的拉斐尔·马凯兹是一个记者，也是目前安哥拉“政坛”活跃的反对派人物，他说：“我们现在拥有的是负面和平，虽然冲突和战争已经消失了，但是这是没有法制的和平，没有民主的和平，没有机会的和平，是不可能给安哥拉人民带来希望的和平。”

　　安哥拉现任总统桑托斯曾经发誓要利用安哥拉丰富的原材料恢复国家的动力，但事实是，在几十年的战乱中，安哥拉的原材料都被交战双方换成弹药相互杀戮。安哥拉政府上个月宣布，将由外国石油公司投资安哥拉的油气资源，投资额将会是数十亿美元，到了2020年的时候，安哥拉将成为美国石油的第九大供应国，石油的产量也将达到每天超过100万桶。这个非洲国家不仅有丰富的石油，还有同样丰富的钻石、铁矿、磷矿、稀土矿、硫矿、铀矿和金矿。尽管资源异常丰富，普通的安哥拉人民并没有享受到上天的恩赐，虽然外国公司要支付巨额费用才能在安哥拉境内采矿，但是这些钱都成为战争的资金和领导人的个人财产。学者们认为，只有保证今后能源产生的财富造福于安哥拉人民，政府才有可能继续运作。

　　有专门的国际组织在监控安哥拉能源经济的操作，但是这些组织表示，单单在石油业中，政府腐败的现象就十分严重。一个名为“全球证人”的英国组织最近调查了安哥拉的财政收入，发现有大约10亿美元的石油收入不知去向，而这几乎是全国财政收入的1／4。去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安哥拉政府的财政调查报告也得出同样的结论，安哥拉因为有丰富的天然资源，没有资格向世界银行申请低息贷款，政府就用石油做抵押，向私人银行借高息贷款。上个月，在伦敦召开的世界石油工业会议上，安哥拉的副总理向大会承认，政府不能完全控制石油的财政收入，不过就承诺将尽量打击腐败，同时向世界石油工业如实汇报国内的石油收入和产量。

　　难民心中希望犹存

　　尽管安哥拉现政府许诺要为人民的生活负责，但对于像安东尼奥一家这样的返乡难民来说，中央政府实在离生活太遥远，和日常的生存努力没有太多关系。在联合国设置的一个暂时性的难民接受站中，安东尼奥被问到对政府的态度，他的回答很“天真”，他说：“我只是一个农民，我既不了解政治，也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的家庭。”在接待站的第二天，安东尼奥和家人们又是在排队和等待中度过的，这天他们领到了一些免费发放的工具，以在今后的生产生活中使用。这些工具和材料包括两张很大的塑料布（是供搭建临时帐篷用的）、一套厨房里必要的锅碗、5条毯子（这是根据一个家庭人口多少配给的）、8块肥皂、3个简易的罐子和两个水桶。在接待站的第三天，他们同样还是在排队中度过的，不过这天他们领到的东西很让人振奋，他们得到了一袋玉米面，一袋干蚕豆、一些盐和几加仑的食用油，所有这些食物都是世界食品计划免费提供的。接待站的物品派发工作都是由联合国的官员管理和监督的，也有一些其他的慈善机构帮忙，所以秩序良好。

　　接下来的日子，安东尼奥和他的家人又在难民接待站学到了应付目前安哥拉状况的必要知识，有老师为他们详细讲解如何判断是否遇到地雷，如何安全地引爆地雷，另外有一些医疗组织的工作人员就把他的孩子一个接一个轮流抓去注射一系列疫苗，针对威胁安哥拉难民的主要疫病是麻疹和疟疾。在整个接待站中，惟一一个代表安哥拉现政府的角色是来自社会福利部的一个官员，他的惟一任务就是围着接待站，用麦克风不停喊“热爱安哥拉”、“你们不是难民，你们是安哥拉的公民”这类的爱国口号，目的当然是为刚刚回来的心中充满无助的难民打气。

　　安东尼奥一家在战争中的遭遇是最典型不过的，1999年1月26日，他们居住的砖头房子突然被一枚炸弹掀翻了，叛军已经控制他们所在的城市。虽然每个家庭成员都平安地从房子里逃出来，但所有家当都没了。到现在为止，安东尼奥还不明白到底是战争中的哪一方毁了他的房子，他也不想知道。于是全家人只能步行到刚果避难，身上除了各自的衣物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而走到边境时，就连衣服和鞋子都快没了。在3天的逃难时间里，全家人没有吃一点东西，几乎没有喝水。

　　到了刚果以后，安东尼奥一家人有了相对“舒适”的生活，能干的安东尼奥用树枝和泥浆搭建了一个简单的房子，这样他的妻子就不用像其他难民那样挤在拥挤的难民帐篷里，当食物短缺的时候，他就在难民营里开辟出一小块土地，种上蔬菜，如此一来，生活还颇让其他难民羡慕。他的大儿子还能在难民营里上学，专业是技工，全家还有基本的医疗保障。

　　但是他在家乡找到一份工作的机会实在很小，战争已经彻底改变了安哥拉，一度是省府的繁荣城市现在没有一点生机。在主要街道上，那些曾经让人流连的葡萄牙殖民风格建筑已经被毁坏，只剩断垣残壁。偶尔走过几个年轻人都在闲逛，只有很少人在这里生活，一部分是农民，他们重新耕种土地，一部分就完全依靠联合国和其他组织的救济。

　　这个城市完全没有自来水，电力供应也只在城市最中心的很小范围里才有，而且供应的时间只是每天黄昏以后短短几个小时。城市中最亮的地方是在国际社会帮助下重新修建的医院，但是医院很冷清，尽管疟疾和伤寒肆虐，但当地人无力负担医院的费用。尽管丰富的石油资源就在城市的海岸线上，但是石油没有办法变成财富，城市中的加油站已经空了几年了，暂时没有人来开发石油。

　　尽管如此，安东尼奥仍然对安哥拉充满希望，在接待站等了几天以后，他们一家终于等到了可以回家的时刻，一辆卡车将把他们送回家乡。孩子们忙着把所有家当搬到车上，有4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猪、一些破旧的衣服、两条木头长凳和一台收音机，在战争刚爆发不久，他们就是用这收音机一直收听有关战争的消息。安东尼奥听说他们将被安排住进一幢两层楼的砖房里，这个消息让全家人兴奋至极，临上车前，安东尼奥说：“在安哥拉的生活肯定很艰苦，但只要有和平，我们能克服所有困难。”

　　文／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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