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余永胜

　　【提要】不难预见，在经济全球化的目标实现后，一直执著而自信地认为“美国价值”具有普世意义的美国社会，将把政治制度与文化精神的“全球化”作为下一个目标

　　国际先驱导报文章 1月1日，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在《纽约时报》上发表题为《我们2004年的工作》的“元旦献辞”，概括了美国新一年外交工作的总体方针和具体目标。鲍氏一开始即以“我们布什政府”的口气行文，看得出，这不是个人一时的“文兴”所致，而是代表布什政府立场的一篇“社论”。

　　重拾“价值外交”

　　鲍氏在简短的开场白之后直接点出了美国外交的指导思想和实现手段：“为了既属于美国自身、同时又超越我们自身的原则，美国必须继续施展惊人的威力。”“这场斗争将不局限于中东。我们也在为一个自由古巴的到来、为在那些人民被剥夺了自由的其他国家实行民主改革而努力。我们……将激发各地人民的希望，使21世纪成为一个全世界自由事业的世纪。”

　　鲍氏此文似乎向世界发出了一个信号：在反恐战争取得了阶段性成果、美国人自感“比一年前更安全”的情况下，美国政府准备重新拾起“价值外交”的“利器”来。

　　“弥赛亚情结”服务于美国利益

　　冷战结束以后，“价值推广”一直充当美国干涉别国内政的开路先锋。“人权关怀”与“民主追求”成为美国对别国说三道四的最常用理由。美国人常将这样做的动力归结为“弥赛亚情结”。所谓“弥赛亚情结”，英文为“Missionary Spirit”，是指基督教传教士坚信自己的信仰与价值观具有普世意义，因而有着将其推广开来的强烈愿望。因此“弥赛亚情结”又被意译为“传教士情结”。

　　应当承认，许多传教士确实有着悲天悯人的宗教情怀。不管其“以己所欲，施之于人”的做法客观效果如何，至少主观上有惠我及人、“让世界充满爱”的理想主义色彩。但政府行为与宗教情怀是有本质区别的。美国政府不遗余力地推行“价值外交”，决非像鲍威尔所说的那样，“为了既属于美国自身、同时又超越我们自身的原则”，而是彻头彻尾地服从和服务于美国的国家利益。这在历史和现实中都是被充分地证明了的。

　　一般认为，至少在以下几个方面，价值推广可以服务于美国的安全和经济利益：

　　首先，价值认同会促使其他国家按照美国的思维逻辑处理国际事务，使其“设身处地”、以“同情”与“理解”的方式看待美国的外交政策。这就消除了对美国的抵触情绪，甚至“化敌为友”。

　　其次，民主制度在政治决策上的特点是民意化、程序化和公开化。它可以有效地避免因领导人的个人因素导致国家政策出现随意性与极端化。显然。对于美国来说，一个“理性化”的政府要比情绪化的个人容易把握得多。另外，政治决策的公开化也为美国防范和应对可能出现的威胁提供了采取措施的余地。

　　再次，从经济利益上讲，美国实行的是市场经济制度。市场经济的特点在于，它要求在尽可能大的范围内统一市场与资源配置。因而打破国界阻隔，实现经济全球化是市场经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要求。而民主制度则是各国开放国门的政治保障。

　　美国“好了疮疤忘了疼”

　　需要指出的是，虽说价值推广从长远上说有利于美国的国家利益，但由于它经常是以干涉别国内政为实现手段，所以会引起他国的强烈反弹，从而影响到美国的眼前利益。因此，在价值推广与利益追求之间，美国一般会寻找一个适当的平衡点。而这个平衡点是随着形势的变化而不断移动的。一般来说，在国家安全或经济利益成为亟待解决的问题时，美国外交中的价值推广会让位于利益追求。

　　冷战时期，美国自身的安全感都不足，当然也就无心管别人的闲事。但冷战结束以后，国际上对美国的制衡力量日趋消亡。现实的安全问题不再成为美国的心中之虞，美国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推行起价值外交来。然而，2001年的“9·11”恐怖袭击使美国的国家安全又一次面临重大威胁。为了赢得各国在反恐问题上的支持与帮助，美国不得不把价值推广暂时放到一边，集中精力解决自身的安全问题。近来，由于萨达姆的被捕，伊朗核问题的解决，利比亚的屈服，以及朝鲜在核问题上的让步，前一段时间美国因伊拉克战争而陷入的“山重水复”困境一时又显得“柳暗花明”起来。功利的美国马上就表现出“好了疮疤忘了疼”。这正是鲍威尔此文出台的背景。

　　如果说处于“低潮”的去年11月15日，美国确定将政权移交给伊拉克临时政府标志着美国外交政策“转软”的话，那么，鲍氏此文可以看作是美国重新“变硬”的标志。文中提出“美国要施展惊人威力”，既是自鸣得意、妄乎所以的表现，也有“威慑”尚未被“驯服”国家的用意。在目前阿富汗与伊拉克局势尚未完全稳定，恐怖袭击事件仍频的情况下，美国政府都明确提出要“使21世纪成为一个全世界自由事业的世纪”，可以肯定，在恐怖主义威胁基本消除以后，“弥赛亚情结”在美国外交中的地位将日益突出。不难预见，在经济全球化的目标实现以后，一直执著地认为“美国价值”具有普世意义的美国社会将把政治制度与文化精神的“全球化”作为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