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的橙色革命

　　尤先科掀起橙色革命

　　11月25日，当乌克兰国有的UT1电视台在早新闻节目中宣布，中央选举委员会决定总理亚维克托·亚努科维奇是21日选举的胜利者时，在节目中向聋哑人播送手语新闻的娜塔娅·德米特鲁克决心向观众发送一个完全不同的信号。她说：“当播音员开始读新闻时，我向所有聋人观众说，尤先科是我们的总统，不要相信选举委员会，他们在撒谎。”在已经持续一

个多星期的政治抗议活动中，德米特鲁克沉默的反抗就是最具挑战性抗议之一。

　　今年的选举是乌克兰脱离苏联控制以来举办的第四次总统选举，21日本来就应该得出结果。乌选举委员会22日说，初步统计显示莫斯科支持的候选人亚努科维奇领先对手3个百分点。这一信息透露出来后，立即招致乌克兰人和外国选举观察员的指责，他们说，选举存在严重的舞弊行为，其中包括胁迫选民、人身攻击和焚烧票箱等。尤先科的支持者们得知选举结果被人偷走后，涌入基辅的独立广场，要求承认他们的候选人是胜利者。基辅居民和从各地赶过来的抗议者一道，都穿着象征尤先科的“我们的乌克兰”党颜色的橙红色服饰。虽然这几天基辅下起大雪，气温非常低，但抗议人群宛如欢庆节日，渴望参与尤先科的橙色革命，反对亲俄的政坛老人。当一群学生采取激烈行动，占据广场附近的教育部大楼时，教育部的职员给他们送来茶和甜饼。

　　尤先科原来长相英俊，但今年与乌克兰安全部门首脑吃了顿饭后，生了一场大病，此后脸上布满麻点，有人说这是当局想毒杀他。抗议活动开始后，尤先科敦促支持者要等到推翻选举委员会的决定后再离开广场。他对支持者说：“我们向乌克兰公民呼吁，支持民族反抗运动。我们不应该离开这个广场，直到确保获得胜利。”他的支持者的确如此。27日夜，在经历了6天的连续和平抗议后，乌克兰政府及其候选人不得不做出让步，在一次无约束性投票中，国会宣布选举结果无效，不过没有提出重新选举的日期，很多人认为12月会再次进行选举。对选举拥有最后裁决权的最高法院将调查舞弊指控，并于本周做出裁决。但亚努科维奇无法宣誓就职的新闻已经让抗议者感到鼓舞，他们继续在基辅进行守夜活动。“现在没人能阻止我们。”基辅的一位工程师瓦斯利高兴地说。

　　1.一个国家两大阵营

　　这次选举将决定乌克兰是追随西方的改革，并与欧洲保持亲密关系，还是继续和俄罗斯站在一起，实行严格的国家控制。但即便最终选举有了结果，也不意味着危机结束了。乌克兰就像红蓝分明的美国，是一个分裂而互不信任的国家。

　　这场选举争议让克里斯·斯蒂芬看到13年前乌克兰独立时几乎导致国家分裂的历史又在重演。

　　在历史上，乌克兰西部被波兰或奥匈帝国统治了300多年，西部最后一块地方在1939年以前还属于波兰。而东部地区大多数时间里为俄罗斯所拥有，东西分界线是迪经普河。

　　分裂从语言、宗教甚至乌克兰的国名中反映出来，它的意思是“边疆”。东部地区说俄语，信仰东正教，西部则主要讲乌克兰语，信希腊天主教，效忠罗马教皇。如今该国东西部之争让人想起冷战时期的两个德国。

　　基辅的“政策分析学院”政治学家阿列克谢·哈兰说，政府领导人利用历史断层线转移民众对腐败的关注。他说：“一些地方长官想制造分裂，我相信这是有意做的。乌克兰的主要问题是权力腐败、犯罪和民主化，而不是语言和宗教。”

　　不过这种模式在过去14年中东欧国家的反抗活动中很常见。腐败的政治家利用民族主义牌掩饰自己的腐化堕落，这种手法不是新鲜事物。乌克兰反对派也在利用这种分裂，尤先科不顾东部地区的抗议，宣布当选后将不会把俄语作为官方语言，他说不这样做就会滋生总部只在俄罗斯的多国公司甚至报纸。在分裂和亚努科维奇当总统之间进行选择，大多数基辅的反对派倾向于前者。

　　尤先科许诺，如果他当选总统，将不再像库奇马那样态度模糊，而是在把乌克兰带入欧盟和北约。亚努科维奇则把竞选的重点放在加强与俄罗斯的联系上，他的支持主要来自于讲俄语的工业化东部。对于UT1电视台的报道，两个阵营的观点截然相反。

　　当支持尤先科的选民在基辅和西部地区欢庆时，东部亚努科维奇的阵营也掀起一波集会浪潮，抗议他们支持的候选人的胜利果实被窃取了。当地政治领导人无视基辅的权威，愤怒地拒绝重新选举的决定，要求进行自治，一些地区甚至威胁加入俄罗斯。选举僵局使乌克兰业已存在的政治和文化裂痕更加明显。波兰副外长安德尔泽京·扎拉基说：“我们面对的是这个国家深深的裂痕，它比政治党争更严重，是种族和民族主义分裂。上帝保佑他们不要做什么蠢事。”

　　2.乌克兰大选考验普京

　　乌克兰人如果任性行事，也可能破坏与莫斯科和西方的关系。在选举过程中，俄罗斯总统普京旗帜鲜明地表态支持亚努科维奇，他两次访问乌克兰，为亚努科维奇拉票。亚努科维奇阵营在制定选举战略和信息时，与克里姆林宫关系密切的政治顾问和媒体专家扮演了重要角色。在乌克兰依然有着相当影响力的俄罗斯电视台开足马力，为亚努科维奇助阵。另外，据“卡内基基金会”的专家安德斯·阿斯兰德说，俄罗斯为亚努科维奇投下数百万美元。22日，普京是世界上第一个祝贺亚努科维奇胜选的国家领导人，此时离选举委员会宣布最终结果还有两天之遥。

　　近水楼台先得月，普京可能会因靠近乌克兰而得益。欧盟总部所在地布鲁塞尔和华盛顿离得毕竟太远，俄罗斯则挨着乌克兰。鲍威尔马上就要下台，布什对保持与普京的亲密关系很有兴趣，这一切也都对普京有利。

　　因此，乌克兰大选对普京来说，可能是试验自己控制邻国能力的一个机会。当西方价值和自由在俄罗斯的东部和南部缓冲地带进攻，并且带来难以接受的经济和战略后果时，他的前任叶利钦强颜欢笑，还要表示欢迎。现在，普京对这种太岁头上动土的侵犯不再保持笑容了。

　　熟悉克里姆林宫的人士透露，当基辅的抗议活动越来越激烈时，普京敦促声誉不佳的在任总统库奇马宣布亚努科维奇是胜利者。该消息人士称，普京向库奇马明白表示，不能接受尤先科赢得选举。如果俄罗斯总统走如此强硬的路线，可能会在国外和国内都带来大麻烦。美国外交委员会的斯蒂芬·塞斯坦诺维奇说：“俄国人做孤注一掷，他们在这个问题上非常感情化，在普京的民族主义阵营中，很多人将会说，‘你会不做反抗就乖乖认输吗？’”

　　3.权力中心出现裂痕

　　54岁的亚努科维奇没有掩饰自己的亲俄立场，同样重要的是，乌克兰的商业和政治精英活跃在这个世界最腐败的国家经济中，他们相信亚努科维奇不会给他们捣乱。如果说亚努科维奇象征着苏联时代，50岁的尤先科则想把乌克兰带入自由市场时代。作为反对派，他把“我们的乌克兰”党转变成为一个强大的集团，威胁打破现存统治阶层的权力之锁。

　　最后的票还没点清之前，国际选举观察员就指出选举存在大规模的舞弊行为。据派遣观察员监督选举的“欧洲安全和合作组织”说，在支持亚努科维奇的关键地区，存在“极其可疑和不现实”的投票者。观察员们记录的舞弊行为有折磨和胁迫选民，多重投票，并且发现该国合格选民在选举日神秘地增加了5%。当亚努科维奇阵营抱怨说尤先科方面也有多重投票破坏投票箱的行为后，欧安组织进行调查，却发现这些指责没有依据。代表美国监督选举的参议员理查德·鲁加在评估中严厉地说：“选举日肆无忌惮的舞弊行为非常有组织，这表明政府不是在进行领导，就是有合作。”

　　随着对立双方互相指责，越来越多的乌克兰人来到独立广场，向官方宣布的结果表示挑战。用一位俄罗斯电视记者的话说，整个首都成为“一个大示威”。支持尤先科的抗议活动组织者用摇滚乐、木偶剧和免费食品招待志愿者。这些组织者有的接受过一些持不同政见者的训练，这些人也成功的在塞尔维亚和格鲁吉亚的选举革命中训练过抗议领袖。著名的波兰团结工会领导人瓦文萨也来到基辅，他对示威群众说，“我反对苏联，我反对共产主义，我传播胜利，乌克兰有一个机会。”实际上，乌克兰权力机制中已经显现裂痕。乌安全部门的一名将军奥历山大·斯基比内特斯基对示威者说，他和他们一样对选举“充满怀疑”。西乌克兰军方领导人米哈伊尔·库辛中将说，他的手下不会“反对自己的人民”。乌克兰其他市镇成立罢工委员会，宣布发起不合作运动。

　　当街头混乱在加剧时，亚努科维奇显得极为困惑。首先，他试图装作没有什么错误发生。然后他从公众视线中消失了，直到26日才出现在基辅中央火车站，对乘坐火车和汽车赶过来的6000名矿工和钢铁工人说：“明白跟你们说，一个毛骨悚然的阴谋正在发生，我们必须尽一切可能阻止它。”在议会要求重新进行投票后，很多人认为这个阴谋胜利了。39岁的咖啡馆招待伊莉娜说：“这是一场盗窃，我投了亚努科维奇的票，他合法当选。他们应该让他开始工作，我不敢想象我们将会变成什么样。”

　　4.乌选举伤害俄美关系

　　然而，选举争议最终还是上演了，它伤害了布什政府同普京甜蜜的关系。在首届任期中，布什希望在被俄罗斯称为近邻的地方不给普京约束，这些地方都是以前的苏联加盟共和国。与此同时，布什把向世界各地推行民主作为其政策的支柱。在乌克兰，这两种政策产生强烈冲突。

　　在选举结束后的最初一段时间里，华盛顿对出现的争议问题态度谨慎，不想与普京反对冲撞。但自24日开始，美国国务卿鲍威尔清楚表明华盛顿支持尤先科，他说美国“对繁多而又可信的舞弊报告感到极为不安”。第二天，普京在欧盟-俄罗斯峰会上强调说，选举争议应该在没有外界干涉的情况下得到解决，其他国家“在道德上没有权力把一个重要的欧洲国家推向大规模动乱”。克里姆林宫把俄罗斯和西方间的乌克兰、摩尔达维亚和白俄罗斯等国看做重要的缓冲地带，哈佛大学的东欧问题专家詹姆斯·谢尔说，和过去两个世纪中的俄罗斯统治者一样，普京“把精心确立的利益地带等同于安全”。随着波罗的海三国和格鲁吉亚显著转向西方，这些地带近年来一直在缩水，普京不想看到乌克兰也发生同样的事。

　　但分析家担心，普京可能表现得太过火了。如果乌东部分离计划中有普京的影子，抗议活动可能会转向暴力冲突。总部在布鲁塞尔的欧洲政策中心的迈克尔·埃默森说，当乌克兰最高法院还没做出最终裁决时，是否会有暴力活动发生将取决于普京调解俄罗斯传统利益和对现代欧洲所怀有的恐惧的能力，他说：“普京越是搞权力政治，乌克兰人就越想走另一个方向。”

　　5.乌克兰的希望在哪里很多乌克兰人都希望有一天，自己的国家能像尤先科许诺的那样，加入新欧洲和北约，甚至亚努科维奇也想与西方维持良好的经济联系，库奇马本人也是如此。10年前，西方极其关注乌克兰的战略价值，但当美国在处理苏联时代遗留在乌克兰的核武器方面获得合作后，所关注的问题大都得到解决，如今欧洲领导人主要关心的是乌克兰的经济。去年，乌克兰的国民生产总值依然只达到苏联解体前的60%，欧盟是其最大的对外贸易伙伴。然而，欧盟和北约坚持要求乌克兰在与它们建立密切关系之前，必须改正民主、腐败等方面存在的问题，必须减少国家对经济的干预。俄罗斯和普京就没有向乌克兰和其北部邻国白俄罗斯提出这样的要求，白俄罗斯因此放弃了西方化和自由市场，与俄罗斯建立起极其密切的关系。《乌克兰人：意想不到的民族》一书作者安德鲁·威尔逊说，乌克兰遇到了“第22条军规”，“除非乌克兰国内满足欧盟设立的政治和商业条件，布鲁塞尔才愿意接纳其入盟，而乌克兰不愿或不能进行改革，除非接到入盟邀请”。目前的危机可能会促使双方打破僵局。在独立广场，一位从西部赶来的医生塔拉斯·库奇马辛辣地感谢亚努科维奇和普京实现了不可完成的任务，他说：“他们最终迫使乌克兰人团结起来，成为一个国家。”但上周并没有出现团结的证据，团结对乌克兰来说，可能依然是一个可能的梦想。世锋编译乌克兰简史

　　乌克兰族自古居住在欧洲东部的草原地带，9世纪下半叶以基辅为政治中心形成了古罗斯国家－基辅罗斯。

　　从1012世纪，基辅罗斯分裂为若干公国，形成割据局面。13世纪，蒙古鞑靼人入侵东欧，占领了基辅，乌克兰大部分地区受蒙古金帐幕国的统治，但处于西南部地区的两个公国———加利西亚和沃伦却未被蒙古征服，当时这两个独立公国被称为“乌克兰”，意为边陲之地。

　　由于莫斯科公国及后来的俄罗斯国家忌讳或压制使用“乌克兰”名称，所以又将乌克兰称为“小罗斯”或“小俄罗斯”，故而乌克兰人又被称为“小俄罗斯人”。根据“罗斯”的译音，乌克兰也曾被称为鲁辛，乌克兰人也曾被称为鲁辛人。

　　18世纪后期，波兰和乌克兰的一部分被俄罗斯、普鲁士和奥匈帝国瓜分。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罗斯十月革命爆发后，苏俄和波兰曾经在乌克兰发生过战争，1922年，乌克兰成为苏联的一个加盟共和国。1927年，斯大林打击乌克兰的民族主义活动，700多万乌克兰人被饿死、处决或者流放。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500多万乌克兰人跟随苏联红军与纳粹德国作战时牺牲，另外有100多万乌克兰犹太人被关入集中营或者杀害。

　　1986年4月，位于乌克兰境内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爆炸，放射性物质飘散到整个欧洲北部。1991年12月苏联解体后，乌克兰人投票赞成独立，但高通货膨胀、油料短缺和电力供应紧张加剧了乌克兰地区间和民族间的矛盾。

　　在上世纪90年代，乌克兰一直在同俄罗斯就黑海舰队归属、苏联时代的核武器和与北约关系等问题进行争吵。2001年，欧盟要求调查新闻记者希罗伊·公贾德兹遇刺案，有人指控库奇马总统是幕后指使人。

　　乌克兰独立后，支持俄罗斯还是西方的争论一直没有停止，2002年的选举中没有一个政党在国会中占多数，而且出现作弊现象。成千上万的人举行游行，反对总统库奇马，2003年，反对库奇马的游行更多。2004年11月的总统大选争议终于使对立双方直接面对面，乌克兰走到历史的十字路口。世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