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深喉”(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6月02日03:55 北京青年报

　　5月31日，美国联邦调查局前副局长马克·费尔特（中）在加州圣罗莎家门口向记者挥手，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曾被称为“深喉”的人

1974年8月8日，尼克松在白宫宣布辞职时发表电视讲话

《纽约邮报》头版头条

图3

图4

　　隐匿30余年“水门事件”线人身份被公开———

　　费尔特1913年出生于爱达荷州。从爱达荷州立大学及乔治·华盛顿大学法学院毕业后，他于1942年步入联邦调查局（FBI），整个二战期间都在FBI的间谍部门工作。

　　“他可是个厉害角色，”费尔特昔日同僚哈里·布兰登点评其为人时说，“非常诚实，非常直率。”在埃德加·胡佛领导的FBI“辉煌时代”，费尔特的职业生涯也获得一次次晋升，并在上世纪70年代初就凸显其“棱角”。

　　他抖出了美国200年历史上最为严重的政治腐败内幕；他对美国的政治体制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他把一位现任的总统赶出了白宫；他还改变了美国整个新闻业；他独自保守秘密，直到2002年才透露给家人。他就是曾向美国《华盛顿邮报》记者提供尼克松总统“水门事件”关键线索的神秘幕后核心人物“深喉”。他是谁？他的身份一度成为美国新闻史上最大的谜团。5月31日，“深喉”终于浮出了水面-———他就是美国联邦调查局（FBI）的二号人物W·马克·费尔特！

　　《名利场》抖出美国最大政治秘密：“深喉”是FBI二号人物

　　当地时间5月31日，《名利场》杂志抖出惊天谜底：美国联邦调查局前副局长马克·费尔特接受《名利场》记者约翰·D·奥康纳采访时终于承认：“我就是那个曾被称为‘深喉’的人。”这句自白势必在年度“撼人新闻”排行榜上有一席之地。至此，“水门事件”神秘线人的身份终于水落石出，正是费尔特推动了尼克松总统下台连锁事件的第一张“多米诺骨牌”。《华盛顿邮报》几个小时后发表声明，证实了费尔特的说法。随后，美联社、美国有线新闻网、《纽约时报》等几乎所有的美国主流媒体都接连刊登了这条新闻。

　　“深喉”外孙发表全家声明：我祖父是一名伟大的美国英雄

　　费尔特的外孙尼克·琼斯随即代表全家发表声明说：“全家人认为我的祖父马克·费尔特是一名伟大的美国英雄，他为了把国家从不公正中挽救出来，不惜冒个人风险，其作为远远超过了任务本身的要求。我们真诚地希望，全国都能够从这一角度看待他。”琼斯说：“我祖父与朋友鲍勃·伍德沃德（《华盛顿邮报》记者）合作期间扮演‘深喉’的角色，他很高兴因此受到赞誉。他最近对我母亲说，‘我猜人们以前把深喉当成罪犯，而现在他们认为他是英雄。’”现年91岁高龄的费尔特与女儿琼居住在加利福尼亚州圣罗莎市。

　　寻找“深喉”30年掌握谜底当事人发表声明

　　“深喉”究竟何许人也？美国公众传言，只有4人掌握着谜底：《华盛顿邮报》记者鲍勃·伍德沃德与卡尔·伯恩斯坦，以及《华盛顿邮报》前执行编辑本·布拉德利，当然还有“深喉”本人。《华盛顿邮报》一直拒绝透露告密者的身份，总编西蒙斯引用了当时一部知名色情电影《深喉》的片名，作为告密者的化名。费尔特一家直到2002年才得知谜底。费尔特的密友、社会活动家伊微特·拉加德告诉琼，费尔特曾承认为伍德沃德提供线索。琼于是向父亲求证这一说法。费尔特起初予以否认，但得知拉加德泄密后，他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人。

　　伍德沃德当天发表私人声明说，已得知《名利场》发表了有关“深喉”身份的文章，但他与伯恩斯坦以及布拉德利不会对这一报道的准确性进行评价。“我们矢志不渝坚持了30年。这30年当中我们守口如瓶，那么我们今天照样不改变。”伍德沃德说。然而，继费尔特家人发表声明后，伍德沃德与伯恩斯坦通过一份《华盛顿邮报》官方声明改变了说法：“马克·费尔特就是‘深喉’，为我们有关水门事件的报道提供了不可估量的帮助。”伍德沃德说，他与伯恩斯坦以及布拉德利曾秘密协定，费尔特在世期间绝不将谜底公开。布拉德利说：“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这个讨厌的秘密竟然保留了这么长时间。”曾被怀疑是“深喉”的前尼克松顾问戴维·格根通过电子邮件告诉美国广播公司：“是的，我很高兴得知马克·费尔特最终揭掉了自己的面具。”

　　“深喉”考虑“显形”最后律师和儿女促成

　　究竟应该把秘密带入坟墓，还是有朝一日公之于众？现年91岁的费尔特原打算将这个美国历史上最大的政治秘密带进坟墓。费尔特的律师约翰·奥康纳接受美国广播公司采访时说，费尔特多年来对于泄露“水门事件”线索的做法感到自责。帮助费尔特摆脱矛盾心理的正是他的家人。

　　1999年，身体状况每况愈下的费尔特郑重其事地将其密友伊微特·拉加德叫进自家的浴室里，告诉他“我就是让尼克松下台的‘深喉’”时，拉加德目瞪口呆。尽管拉加德发誓要替好朋友保密，但是到了2002年，拉加德终于忍不住将真相告诉了费尔特的女儿琼。震惊不已的琼立即找老爸当面对质，费尔特也只能向女儿承认。费尔特警告女儿琼和儿子小马克，一定要保密，否则就“断绝关系”。

　　今年年初，费尔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他意识到自己“去日无多”。于是约见了奥康纳，询问联邦调查局会怎么看待“深喉”，会被看成是高尚的人，还是告密小人。显然，费尔特的内心正在做激烈的斗争。紧接着，费尔特又开始担心“深喉”显形会不会影响他家族的名声。

　　最后的说服努力是在一家可以俯瞰太平洋的高级餐馆里。费尔特一开始生气地说：“你们谁也别背叛我。如果有东西见诸报端的话，肯定是你们中谁干的。”然而，儿女坚持要他公开身份。琼在接受《名利场》采访时说，费尔特担心秘密一旦公开，自己的声誉将受到影响，甚至受到法律制裁，于是他坚持继续保守秘密。但琼劝解说，如果公开谜底，费尔特将因此得到一笔经济补偿，用来支付儿孙们的教育费用。最终，费尔特愿意“配合”，但前提就是要跟鲍勃·伍德沃德协同。最终，费尔特授权奥康纳说：“我终于想通了，这个天大的政治秘密不能带进棺材，我决定将我是‘水门事件’深喉的事实公之于众！”他随后无奈地说：“也是你们逼的呀。”

　　尼克松原部下震怒：他是叛徒

　　从“我不是”到“我就是”，费尔特将一个秘密守了30余载，瞒住了家人、世人。他不知道，一旦这个美国新闻界最大的谜团曝光，等待自己的是福还是祸。摘掉面具之前，费尔特理应做好心理准备，迎接他的将是一场毁誉参半的论争。而5月31日晚些时候，这场对错之争已然在当年媒体、政府两方当事人之间展开。

　　然而，尼克松当年的属下却对费尔特连致谴责。“如果他掌握了丑行的证据，为了荣誉应该将其提交给陪审团，提起指控，而不是有选择地泄露给某一媒体。”戈登·利迪说。他曾是当年闯水门大厦行动的幕后策划之一，并为此蹲了四年半监狱。他出狱后花了大量精力查阅档案，试图找出这位“深喉”究竟是谁。

　　同样因“水门事件”牵连入狱7个月的尼克松顾问科尔森坦言，他对费尔特就是“深喉”一事感到“震惊”，对其如此行事不敢苟同。他认为，后者泄露国家机密之举“让我难以与我熟悉的费尔特联系在一起”。

　　尼克松昔日“捉刀人”布坎南则于5月31日晚接受采访时直呼费尔特为“叛徒”。对此，参议院“水门事件”调查委员会成员特里·伦兹纳为费尔特辩解说，如果没有《华盛顿邮报》当年的报道，调查委员会也无从成立，“一切真相将被掩埋”。伦兹纳评价说，费尔特是为了挽救FBI声誉才决定揭发。

　　现在，这些当年曾因“水门事件”遭过罪的人一定不会放过费尔特的，原谅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很有可能会以法律武器来对付这个老人。

　　资料

　　水门事件

　　水门是位于美国首都华盛顿的一座综合大楼，数十年来也一直是美国民主党全国总部所在地。1972年6月17日清晨，5名共和党“暗探”闯入位于华盛顿水门大厦的民主党全国总部办公室，窃听民主党参加大选情报而遭到逮捕。《华盛顿邮报》两位记者鲍勃·伍德沃德与卡尔·伯恩斯坦率先披露了“水门事件”丑闻，举世震惊。

　　随后展开的调查表明，以当时的美国总统尼克松为首的共和党为破坏选举、赢得总统宝座而采取了一系列非法活动，闯入水门大楼只是其中之一。由于以《华盛顿邮报》为首的媒体不断曝光，加上美国民众的强烈抗议，尼克松政府任命独立检察官调查此案，包括尼克松总统特别助理在内的数名政府高级官员被判入狱。1974年8月8日，尼克松总统在被查出对此案负重要责任后，最终以“提前退场”而告终，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一个任期未满下台的总统。

　　有一个人，就此成为美国民众“最熟知的匿名者”。他就是被《华盛顿邮报》化名为“深喉”的“水门事件”关键线人。而这个秘密也为伍德沃德、伯恩斯坦和时任《华盛顿邮报》编辑的本·布拉德利恪守至今。除了费尔特以外，人们还曾把怀疑的目光对准尼克松总统办公厅主任黑格、前国务卿基辛格、总统演讲稿撰写人帕特里克·布坎南乃至前总统老布什。就在1974年，一份美国杂志曾锁定费尔特为“深喉”，但他立即全盘否认，并声称要告上公堂。“当时那不是我，现在那也不是我。”费尔特当年一口咬定的这个答案在31年后被他自己推翻。

　　“水门事件”是美国200年历史上最为严重的政治腐败行为，它对美国的政治体制提出了严峻的挑战，30多年来一直深深地影响和制约着每一位继任总统的行为。同时，“深喉”也改变了美国新闻业，使秘密的消息来源登上“大雅之堂”，在《华盛顿邮报》许多有关“水门事件”的报道中使用不署名的消息源。“深喉”从此成为这种秘密报道的代名词。

　　链接

　　虽然，曝光“水门事件”的两名记者将当年事件有关的一些秘密文件部分曝光，但是，“深喉”其人的身份还是处于保密状态。而在这30多年来，受到过怀疑的“深喉”究竟有哪些人呢？

　　到底有过多少疑似“深喉”

　　大喊“冤枉”的“深喉”：弗雷德·拉吕

　　弗雷德·拉吕在水门事件中被称为“皮包人”。因为密闯民主党总部水门大厦的行动是在尼克松总统在佛罗里达的度假地谋划的，而拉吕本人当时就在其中。后来，拉吕被指控妨碍司法公正，被判入狱四个半月。他于2004年7月28日去世。

　　最有可能的“深喉”：联邦调查局帕特里克·格雷

　　当年的联邦调查局执行局长帕特里克·格雷因为符合伍德沃德在书中的描述，而且能够在“接头时间”出现，因此也成为怀疑对象。1973年，参议院考虑提名格雷为联邦调查局的正式局长，但他自动退出竞争辞职。目前，格雷是美国康涅狄格州新伦敦县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

　　最“牵强”的“深喉”：总统办公厅主任黑格和国务卿基辛格

　　伍德沃德能够获得如此多的内幕消息，人们怀疑“深喉”很可能就埋伏在尼克松总统身边。尼克松政府的总统办公厅主任黑格和国务卿基辛格成了最大嫌疑，因为他俩都从“水门事件”中全身而退了。

　　最惊人的“深喉”：老布什

　　在众多嫌疑人中最令人惊讶的就数美国前总统老布什了。今年2月，美国《纽约邮报》爆出猛料：一名研究“水门事件”的美国专家哈维尔称，“水门事件”中出卖尼克松的神秘“深喉”就是老布什。

　　哈维尔还称，老布什和《华盛顿邮报》记者伍德沃德具有非常相似的背景，两人都曾在美海军服过役，都是耶鲁大学毕业生等。

　　2005年5月31日，美国《华盛顿邮报》记者鲍勃·伍德沃德（左）和卡尔·伯恩斯坦在华盛顿露面。30多年前，伍德沃德和伯恩斯坦曾披露“水门事件”丑闻，最终导致美国总统尼克松离职

　　“深喉”为何出卖尼克松

　　身为联邦调查局“劳模”级人物，费尔特究竟为何选择告密之举？事实上，从“水门事件”惊爆之初开始，费尔特就一直生活在个人理性和情感的冲突之中。《名利场》介绍说，“水门事件”发生前夕，费尔特已经深得胡佛老局长的信赖，胡佛甚至亲自为其设立一个新职位，以“监督”FBI国内情报部门负责人威廉·沙利文，“把费尔特推上特殊地位”。《名利场》杂志在报道此事时认为，当年“深喉”出卖尼克松有以下两个方面的主因：

　　其一：白宫与联邦调查局积怨已深

　　“水门事件”的曝光并非偶然，而是有其根本原因的。当年，白宫和联邦调查局关系不和。据费尔特本人讲，1971年，总统尼克松为了查出是谁将政府与苏联的战略武器会谈的消息透露给《纽约时报》，他和助手决定通过窃听器找出泄密者。费尔特将尼克松的行为形容为“狗急跳墙”，而联邦调查局对此表示出了不同意的态度。此事使得尼克松政府与联邦调查局的关系更加恶化，因而尼克松转而向中央情报局寻求合作。这样他们臭名昭著的“铅管工人小组”就成立了，这个小组在“水门事件”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作为联邦调查局的“二把手”，费尔特对总统的行为极不赞成，他认为，安装窃听器是要得到法律许可的，因此他还亲自到白宫走了一趟，和总统的国内事务助手克洛赫幕僚团展开了一场争辩。

　　费尔特回忆说，在他到了白宫后，首先见到了尼克松助手的其中两人———前间谍霍华德·亨特和罗伯特·马迪安。但他刚刚看到马迪安时还以为是白宫的清洁工，他说：“这个秃顶的矮个男人穿着像工装一样的衣服和一双脏兮兮的网球鞋，拖着脚步在屋子里摆放椅子。”在费尔特和这些助手表明来意后，克洛赫小组的成员开始为尼克松的决定作辩护，他们说在政府和国会至少有四五百人值得怀疑。而此次争论到最后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结果。在此之后，费尔特就发现，由于联邦调查局的不合作态度，尼克松政府已经决定要“惩罚”他们了，而“铅管工人小组”的工作也已经交接给了别人。

　　1972年3月，美国国际电话电报公司一份备忘录曝光，称向尼克松的总统连任选举班底“进贡”40万美元就能帮自己了结一桩公案。尼克松政府被此事搞得灰头土脸。尼克松特别顾问查尔斯·科尔森立即责令下属“求助”FBI断定这份备忘录为伪造，但负责此事的费尔特却给出了与预期相反的结论，使得联邦调查局和白宫关系更加紧张，费尔特的不合作将白宫不满的怒火再次点燃。

　　其二：费尔特与尼克松是老冤家

　　当联邦调查局开始调查“水门案”时，白宫开始设置越来越多的障碍。而费尔特也开始了突破重重阻挠，力查“水门”真相的路程。费尔特将1972年的这些天称为“黑暗的日子”。

　　为了查清雇佣水门“夜贼”的资金来源，费尔特决定调查墨西哥城的一家银行，而格雷认为他们应该在墨西哥城召开新闻发布会以便将中央情报局在那里的行动摧毁。但费尔特认为这也会涉及联邦调查局的名誉。除非他们能得到中情局不在墨西哥进行调查的文字证明。费尔特认为，他们必须做些什么能得到国会和总统律师顾问约翰·迪安的合作，并重新选举总统。

　　“水门事件”发生后不久，一直保护着费尔特的局长胡佛就去世了，谁来继承FBI大统就成各方瞩目的焦点。代理局长共和党人帕特里克·格雷希望继承胡佛的光辉业绩，而费尔特希望，自己接掌帅印。但尼克松最终任命副司法部长格雷为胡佛的继任。事实上，尼克松班底对费尔特的“雄心”了如指掌。据事后公开的白宫录音带，“水门事件”发生6天后，尼克松曾与属下商议，以与中央情报局冲突为由下令FBI停止介入调查，费尔特也被特意“点名”。录音带中，白宫办公厅主任霍尔德曼说：“马克·费尔特想要合作，因为他有野心。”尼克松回复道：“是的。”

　　此时，费尔特已是白宫的敌人了，从后来的秘密录音中显示，费尔特早已是尼克松监视的目标之一。1972年10月，尼克松曾经说过一句话“一定要将讨厌的联邦调查局放把火烧掉”，并明确提到了费尔特。对费尔特的调查也是细之又细，甚至连他的宗教信仰也调查了个底儿掉，一会儿说他信天主教，一会儿又说他是犹太人。据费尔特的回忆，在接下来的调查之中，格雷成了一道障碍，将费尔特的调查引向了歧途。他将“夜贼”的嫌疑人限制在了7个人的身上，并对费尔特说，他的调查范围不能超出这7人。费尔特因此陷入了对“水门事件”调查的迷茫之中，也就是在此时，费尔特决定向《华盛顿邮报》的记者透露“水门案”。

　　“水门事件”被揭露后，大为恼怒的白宫早在1972年10月就把怀疑矛头对准费尔特。《华盛顿邮报》1日报道说，次年2月28日，尼克松的私人顾问约翰·迪恩再次向总统进言，费尔特是知道那么多细节的“唯一一人”，因此是“深喉”的最可疑人选。但尼克松怀疑道：“假设费尔特出面揭露了一切，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告密者在我们的社会可不受欢迎。”显然，这正是费尔特最大的担忧。揭露真相的英雄，还是绊倒总统的叛徒？费尔特不知道世人会给自己冠以怎样的名号，他甚至对家人也守口如瓶。费尔特甚至表露，成为“深喉”可“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作者：马晓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