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可以直接开枪射杀嫌疑人

　　shoottokill政策震撼英伦

　　特约记者曹丽君／发自伦敦

　　7月29日，巴西东部米纳斯州昆扎卡市举行一场隆重葬礼。死者是22日在伦敦一地铁站被英国警方当成恐怖分子 误杀的27岁当地青年梅内塞斯。他的遗体28日被先从英国运至巴

西圣保罗机场，再由巴西空军出动专机转运回家乡。

　　破裂的英国梦

　　1971年，巴西流行音乐传奇卡埃塔诺·维洛佐写下一曲《伦敦、伦敦》。歌中唱到：在这个城市，“过马路不害 怕”，“警察总是笑容可掬”。当年的伦敦，为反对军人独裁的巴西流亡艺人提供了避难所。

　　时隔30年，这种祥和或许也曾让维洛佐的同乡让·查尔斯·德·梅内塞斯憧憬、体会过。自2002年3月13日 从拉丁美洲来到伦敦后，他便不愿离去。

　　梅内塞斯当上了10岁就梦想的电工，最喜欢看BBC的肥皂剧《东区人》。闲来无聊，常和三两个好友相聚市中心 一家巴西酒馆。

　　然而，这一切都结束在2005年7月22日上午10点。一个伦敦特警将8颗子弹射入他的身体——7颗射入头部 ，1颗射入肩部。

　　警方平时极少开枪

　　“警察击毙了恐怖袭击嫌疑人”，“伦敦警察局长说，死者与21日的爆炸直接相关”，“死者持有过期的英国签证 ”……21日当天，所有消息似乎都肯定，警方击毙梅内塞斯是反恐搜捕行动的一大进展。

　　然而不到一天，警方又承认梅内塞斯与恐怖组织毫无关系！

　　一个无辜者死了，被警察击毙了。

　　是死者的错？他在爆炸第二天见到警察就跑；是警察的错？看到神色慌张、衣着臃肿的“南亚面孔”，就怀疑是“人 肉炸弹”。

　　英国警察很少带枪，平均每年向犯罪嫌疑人开枪的次数不超过三回。即便射击，也不会选择人群熙攘的地方，不会射 向头部，更不会连开数枪。

　　“震惊”和“疑惑”是这些天伦敦空气中弥漫的主要元素。

　　请给我们一个说法

　　巴西驻英使馆27日谴责说，这次误杀是一种“国家恐怖主义”。

　　这些天，在梅内塞斯死去的地铁站，纪念鲜花、旗帜、照片、卡片越堆越多，甚至还有一只巴西人酷爱的足球。

　　25日晚，伦敦市民为他守夜。愤怒和悲伤情绪的提升，使悼念活动逐渐变成一场示威，要警察给个说法。

　　活动组织者塔尼亚说：“我们都是梅内塞斯的朋友，我们来自拉丁美洲——巴西、秘鲁、哥伦比亚、墨西哥。可在警 察的眼里，我们与巴基斯坦人、阿拉伯人或巴勒斯坦人没有区别，因为我们不是白人！”

　　《独立报》专栏作家亚斯敏·布朗撰文指出：“我们这些穆斯林父母都非常害怕，担心自己的孩子会被警察拦下盘问 ，受野蛮对待。”

　　她质问警方：你们是不是看到穆斯林长相的人就发狂？是否对南亚裔心存歧视？

　　“射杀”政策是什么

　　几天来，首相托尼·布莱尔、外交大臣杰克·斯特劳、警察总局局长伊恩·布莱尔纷纷表态，呼吁公众理解警察的两 难处境：他们奉行英国反恐条例中的“shoottokill”(击毙)政策，在面对潜在的自杀式爆炸袭击者时，可当场 将其置于死地，以防其引爆随身炸弹。

　　28日晚，布莱尔局长在BBC的《提问时间》中说：“我们希望当时能有另一个选择。但不将我们认为是‘人肉炸 弹’的人击毙，他就可能造成公众伤亡。”

　　英国律师加雷斯·皮尔斯代表受害者家属，向英国政府索赔50万英镑。这位“民告官”案件的名律师指出：“击毙 政策是极度残暴的。如果警方说击毙梅内塞斯是合法的，这意味着杀人者在整个过程中，不负有任何责任。”

　　英国人权组织要求政府公布整个“击毙”政策，指责它赋予警察太多的权力，可能违背了人权法。

　　不过，很多人也承认，人权法案中规定的生命权限，不可能超越公众的利益。

　　在两起连环爆炸发生后，英国警方的迅速反应赢得了公众的信任。在误杀事件中，大部分公众都站在警方一边。

　　《经济学人》的民意调查显示，60%以上的英国市民认为，警察的决定是对的，只有不到20%的人持相反意见。

　　从斯里兰卡和以色列学来的

　　这起误杀案已交给“独立警察投诉委员会”办理。这是该委员会自去年4月成立以来，接手的第6起警察打死犯罪嫌 疑人案件。此次调查可能持续3个月到半年，或因政治原因和执行难度而延长。

　　委员会主席尼克·哈德威克曾任难民委员会执行干事，一直都在为避难者争取权力。他表示：“重要的是，不能只看 到行动执行者，还必须调查是谁下的命令。”

　　委员会必须解开一系列疑团：警察为什么跟踪梅内塞斯，而不是公寓中的其他住户？为何等到他下了汽车、准备乘地 铁时才采取行动？追捕时是否发出过警告？这些经过训练的警察明知，只需后脑一枪就足以毙命，为什么还向梅的头部连发7 枪？击毙政策到底是如何引入英国法律的？

　　7月7日的四起爆炸、7月21日的“精确翻版”，已经让整个伦敦城的神经游走在钢丝绳上。20多天来，警方已 经应付了约250起可能的自杀式爆炸袭击事件，伊恩·布莱尔本人就曾接到7次采取“击毙”行动的请求。一旦条件得到满 足，警察就会执行2003年从斯里兰卡和以色列学来的、解除“人肉炸弹”的击毙政策。

　　应急法案往往太愚蠢

　　梅内塞斯事件只是英国反恐行动中的一次事故。除此之外，英国社会还有更多问题要思考。

　　7月7日，几名土生土长的英国青年用毁灭自己和他人的方式，回报了他们生活的社会。他们的行为让无数人疑惑不 解，更燃起了一些人的仇恨。

　　三周以来，英国境内针对穆斯林的犯罪迅速上升，从去年同期的35起上升到230起，与“9·11”后一个月的 数量持平。

　　一位英国记者朋友说：“我们以前总是自诩建立了一个多元文化社会，其实，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何团结穆 斯林社会，让移民的后代在非本土文化中找到自己的“身份”，是英国政府要考虑的重要问题。

　　今年大选之前，保守党曾危言耸听：“难民将疾病、超级细菌带到英国！”极右端势力听了都皱起眉头。自8月30 日起，英国内政部将有权随时遣返避难者。爆炸事件过后，政府的决定将更加敏感。

　　无疑，两轮袭击最终将导致英国修改应对恐怖袭击的紧急法令。现在看来，布莱尔政府不仅会继续执行击毙政策，而 且会谋求扩大反恐警察的权限，如将拘押时间从14天延长到3个月、禁止出售极端主义书籍、禁止使用互联网宣传恐怖等等 。

　　英国社会真的要为安全牺牲自由吗？一些应急法案往往开始时看似有效，最后会被证实太独裁或太愚蠢。1970年 代英国不经审判扣押爱尔兰恐怖分子的做法就适得其反。

　　最重要的一点是，爆炸和搜捕可能将长期伴随伦敦城。